关澜和赵子彦说起自己的家庭的时候,十分直白坦诚,并没有避讳什么东西,只是语气有些复杂。
赵子彦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复杂。
“我以为,”他轻声地说,“你的家庭条件还不错的。”
关澜莞尔:“家庭条件一般指经济实力吧。那种意义上,我们当然是不缺吃不缺穿的。”
她这样说着,慢慢地躺平身子。
将双手枕在脑后,她出神地看了一会头顶浩瀚的星空。
少见的,关澜的脸上有点流露出了一种近乎于伤怀的感慨。
“家庭条件不差,”她说,“不代表家人之间的关系紧密……甚至,家庭条件越好,也许越难拥有更纯粹一些的感情。”
赵子彦轻轻应了一声。
他低声地说:“我知道……你说过的,豪门姐弟继承大战。”
关澜被他有趣的用词和小心翼翼的语气逗笑了:“对,我爸想要儿子继承家业,我姐是对这个不满意。”
关澜其实原本没有想要向他倾诉这样的话题。
可能是红土沙漠的夜色太辽阔,漫天的星河太耀眼,篝火旁的琴声与歌唱使人想要敞开心扉。
关澜微微地偏过头去,看着赵子彦澄澈而隐有担忧的眼睛。
“那所谓的‘继承大战’和我没什么关系。”她说,“只是我常常想,在这个家里,我算什么呢?”
赵子彦一怔,关澜短促地笑了一声,微微垂下眼睛:“姐姐是被培养的天之骄子,弟弟是最受宠爱的幺儿,只有我什么都不是……哪怕什么都按照他们的期待做得很好了,也还是什么都换不来。”
赵子彦哑然,关澜缓缓地将手背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她不再看得见头顶耀眼的星辰了。
“可能,”关澜慢慢地,自嘲地笑了笑,“年龄排行夹在中间的孩子,天然就会有种被忽视的不被偏爱的感觉吧。”
赵子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犹豫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伸出手去,握住关澜的手。
好在,关澜并不需要他的回应与反馈。
这安静的红土沙漠中的夜晚,她难得地产生了倾诉的愿望;只是倾诉就可以。
“其实,”她说,“我想,这些事,从我们姐弟三人的名字就能看出来。”
关澜说着,轻松地笑了笑。
“姐姐出生的时候,”她说,“爸本来以为是个男孩,取名叫‘关山’,谐音‘观山’,看山是山。很好的寓意。”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关山,关澜。
赵子彦低低地“啊”了一声,有点明白了。
“对,”关澜笑笑,“就是你想的那样……到了生下我,又是个女孩,爸妈就没再特意为我起名字,本来就想直接跟着姐姐叫‘关水’了。还是登记户口的时候,登记处的人说,叫‘关水’多不好听。与其叫‘观水’,不如叫‘观澜’。”
赵子彦轻轻地抿了抿嘴唇。他低声道:“观澜这个名字很好听。”
“是啊,”关澜轻笑一声,“这个名字当然没什么不好,如果不和弟弟的名字作比较的话。”
赵子彦没有应声。
他知道,关澜的弟弟,叫做“关天赐”。
天赐,天赐。
关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呢,说这些,”她说,“生活中也没有那么多不堪的狗血。我的家人,都对我还不错的。尤其姐姐真的对我很好。”
她说着,笑了一下,“姐姐大概觉得,我天然属于她的阵营,所以在我身上下了很多功夫,将我当做未来的左膀右臂。”
说到这里,关澜顿了顿。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最终又闭上嘴巴,没有说出来。
但赵子彦已经明白了她的处境与心境。
“姐姐在以她认为好的方式对你好。”他轻声说,“她想要给你的,是她一直在努力争取的东西。”
关澜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但是他们都明白,那没有被说出来的,老生常谈的未竟之语:
可是,姐姐没有问过关澜:她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或者说,家里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关澜,她自己,作为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她的人生中,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都对我还不错,”关澜笑了一声,“只是,从来没有人将我放在过优先级的第一位……从来没有。”
她这样说,出神地凝望着头顶的星空,脸上难得出现一种空白。
学生会长关澜,奖学金获得者关澜,微关电子的大小姐关澜,她一贯是情绪稳定的,游刃有余的,优游自若的。
她的脸上几乎从来没有流露出过这样的一种空白。
有人说,强者的脆弱最能打动人心。
眼下,也许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但也并不尽然,赵子彦想,那并不称得上是“脆弱”。
因为,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关澜也并不是“脆弱”的:
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明白周围人的心境;她看上去并不失措彷徨。
她已经走出了想要争取家人偏爱的阶段,赵子彦相信,她对于自己的人生,自己想要的东西,早就已经有了明确的规划。
她只是有点寂寞。
一种纯粹的,情绪上的寂寞。
赵子彦感觉到自己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狠狠地一动。
“关澜。”他冲口说。
关澜侧过头来。
“我可以,”赵子彦说,“我可以将你放在优先级的第一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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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关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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