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没法被实现才是常态,能落到实际者,大多寥寥无几。
世初淳失去思考的本领。
她好不容易出现的,极有可能是目前惟一可以打破绝地的方法,就这么在自己面前被往昔光顾过店铺的少女打破,而碎裂它、碎裂她的人,好像在说……是顺从她的愿望?
谁的?
她的。
她是谁?
谁是她?
她在少女的眼里,究竟是哪位!
是什么人?凭什么擅自替她做好决定!
莫非她的厄境、她的悲切,彭格列家族成员、笹川京子、三浦春她们的厄境,他们的悲切,晓美焰看不到?
为什么不让她许愿?为什么要杀死丘比?为什么要破坏掉她最后的希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世初淳蓦然涌生出冲上去,撕烂掉眼前所见事物的冲动。
源于自己的力度卑微迁怒,突破不了困境只能纯粹地无能狂怒,源于自己无能为力而向他人发泄愤怒,惟其自己的弱小胆怯而向无关的旁者举刀。
可她有什么方法,她能怎么做?
她要怎么做,才能挽救这一番无望的处境,她要怎么做,大家才不会死气沉沉地待在这万人坑里!她要怎么做,人们才会全部复活过来,朝气蓬勃地一如昨日?!
命运想要告诉她什么,只要前进,总有一天会走到死路?
卑小即是原罪,认识不到还尝试着前进就会掉进坑里,叫能想象到的路全数被走绝,餐风饮露的旅途到不了安稳的终点?
要用惨痛的现况教会她,道路的前方必定是绝望,有无数的悲伤与挫折等待着她,是这样吗?
晓美焰说,她自未来而来。
每次白兰都会毁灭彭格列,这是命中注定,不可回转的事。而世初淳,每次也会因为彭格列向丘比许下各式各样的愿望,最终成为魔法少女。
惜怜这只是饮鸩解渴。
丘比是个不择手段的孵化者,以缥缈的希求为诱饵,垂钓出悲观厌世的魔女。
不论怀抱怎样的冀望,换来的只有加重深邃的阻丧。实现的愿景会以另一种方式被损毁,致使世初淳由魔法少女转变为魔女,毁灭掉她赖以生存的世界,成为较之白兰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灾厄。
为了未来,为了世界,为了小圆珍视的这个世界,也为了过往向她求救,请求她阻止自己的老板娘,晓美焰必须这么做——在保证小圆的安全间隙,阻止世初淳向丘比许愿。
然而她一个没看好,小圆成了魔法少女,还带来了丘比与老板娘接触,送了双人份的大礼。
一个、两个都不听人劝,果然这个时空也会沦陷,白兰也差不多时候要动手了吧。
该化为乌有了,这个时间轴。做好重启准备的晓美焰,手放在左臂的盾牌前。
晓美焰望着被打碎、粘合,又再次被粉碎的女人,犹豫片刻,还是启动时光回溯。
魔法少女消失后,被她抛在身后的时空里,成年女性静止不动,僵成一座雕塑。
听完前因后果的人,枯坐着,连轻微的动弹也没有气力。
什么嘛。原来,搞半天,是她在作祟……
是她拦住了自己的前路,是她覆灭了自己的未来,是她消抹掉了让彭格列的成员们重头来过的可能性。
那个她,凭什么替自己做决定?
凭什么?
凭什么!
晓美焰踩碎丘比的尸体离开,只留下一个愈发疯狂的活死人。
她一离开,彻底疯魔的成年女人就扑上前,拼着象征着期求的丘比残骸,混合着泥土一并吃下去。
混合着血水的土壤散发着陈腐的味道,她的手抓着土坑墙壁,扣得每根指甲外翻,黏着皮肉一起脱落。
橘红色的夕照渐渐沉落,映照着一派薄暮的光景。疯狂哭又不停地笑的女人,玩命地撞自己的头,既想要保持清醒,又想要永远陷入沉睡。
坑里的死人越来越多,逐步填平。世初淳踩着人们的尸体往上爬,终有一日顺遂地爬到地面上。人一出地面,仰头就能看见阿尔克巴雷诺们集体被吊死的场景。
瘦棱棱的月牙恰似溺水者的脸,惨白得渗人。偶尔漾出的几圈月晕,落在离人眼里也只剩下悲凄的叠影。
靠吃尸体活下来的疯子突兀地笑了出来。她笑得前仰后合,每块器官都发出撕心裂肺的震鸣声。然后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人后知后觉地开始呕吐。
靠连续进食死者活下来的肚子,也呕不出什么好东西。她拿食指抠自己的喉咙,尽力叫自己保持清醒。她要把拉尔小姐他们放下来,总是勒着,他们会不舒服。
阿尔克巴雷诺众人死掉的日子隔得太久,绳索上大多数只挂了半截白骨,剩下半截身体不知道掉哪里去。埋头在尸堆里翻找的世初淳,先找到几颗小小的骷髅头。
她把他们并在一起,抱在怀里,像在唱一首安宁的摇篮曲。
抛尸的密鲁菲奥雷家族成员瞟见这笔疏漏,为首者手提长刀,在背后将其一把砍翻。尖利的利刃削断她一截小腿,追击者抓着她这只漏网之鱼的后领子,一路拖行。
女人的手臂、软组织大幅度受创,背部的皮被磨没了,火辣辣地疼,像是涂满了剁碎的辣椒,但还是没有死。
她为什么还没有死?
该活的人,一个活不下来,该死的人,偏巧死不成。而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在世初淳要被砍断脖颈之前,有人从后踢了她一脚,暮春野草发着暗绿,与泥泞交融出晦暗的景象。她被动跪在地面上,任由熟悉的蓝紫色长鞭子捆住她的手脚。
拖拽她的歹人被念能力刺中,一命呜呼。她身后站着谁,答案不言而喻。
可题目揭晓与否都无所谓,她不在乎了。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舒律娅。这一年年的,你倒是让我好找。”
揍敌客家族长子抽出绑着自己袖子的长绸缎,从后面绑住胆敢逃离枯枯戮山的女仆嘴巴。他抬脚,踩住诈死的仆人肩胛,没有刻意收敛的力道“嘎吱”一下,在须臾之间令她的肩部就此塌陷。
“那么,就让你仔仔细细看清楚吧,帮助你逃离枯枯戮山的,你依赖的人们的最终下场。”
人造坟场对岸,昔日闪动的死气之炎不复明耀。橘黄色的光泽忽明忽暗,预示着这是主人的衰弱。
疯癫的女性抬头,隔着万人坑,看到正对面的泽田纲吉,以及他身后架着镰刀的白兰。
过去的光阴形同虚幻,除了泽田纲吉之外的景物全被她屏蔽。屈指可数的理性回归,世初淳狠命地摇头,被蒙住的嘴只能发出零碎的嗡鸣声。
茫茫尸冢,女人与自己守望着长大的孩子遥遥相望。
他们头顶是彩虹之子们的尸体,身下是守护者和彭格列家族,以及他们成员、家人、邻居,陌生人……通统叠在一起,拼凑成伤心惨目的景遇。
世初淳发自内心地祈求,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迫切,巴望伊尔迷少爷的谅解,求他高抬贵手,放过泽田纲吉。
她错了。
伊尔迷少爷。
她错了。
大少爷。
她错了。
伊路。
假如伊尔迷少爷解开女仆嘴巴绑着的绸缎,有多少求饶、求情的好赖话,她可以说上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足惜,就是不要这样子对待她,不要这么对待她重视的人……
不要轻率地抛下凡夫俗子的血肉,制作成名为可悲的器皿。不要让她迄今为止的努力沦落得可笑至极。
假如发生过的不幸,全都是针对她痴心妄想着幸福生活的惩罚,那请让她自己一个人受过,不要这样对待无辜的孩子,别对泽田纲吉下手。
拜托了,让泽田纲吉,让仅剩的这个孩子活下来,不要夺取他的性命……
可是伊尔迷不会听她说的话。大少爷从不肯仔细听她说的话。
他只会扭曲、曲解,肆意地解释她的语句,按照他的心情,还原他的兴趣,至于当事人是如何想的,与他何干。
他完美地继承了揍敌客家族的血统,世界的存亡事不关己,能撼动他的只有符合自身的利益。
旁人的爱恨从来都是与他无关的,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的,只有力量与家人。而她没有力量,也不是他的家人。
世初淳的不幸无法更改,伊尔迷的傲慢也不容缓解。
伊尔迷未来兴许能为了谁去改变他自己,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世初淳。他只会变本加厉,得寸进尺,任意妄为地施行自己的行径。
成年女性额头的血痂崩开,血哗啦啦地流。
她此刻的命途早在她踏出枯枯戮山,决意远遁的一刻就书写完成。准确来说,早在她在卫生间遇到初代阿尔克巴雷诺的首领露切时就被预见。
只是残忍的预言说出口,在它真正落实前夕,世人多愚,堪不破内里深埋的奥秘。
在终末的审判降临之前,洞悉自己结局的彭格列教父,满脸疲态,他环视自己的守护者、亲人、朋友、爱人……
所求的未可得,得到的也全都失去。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他真的是……彻头彻尾的大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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