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初,你的脸色好差。出什么事了,哪里不舒服吗?”珠宝展览会大厅,麻生香子询问和自己一同出行的友人。“果然是勉强自己了吧。”
“我……”
逐步冷静下来的女生,一抹手背分泌的冷汗,自己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知道,也许是太紧张。”
“哦。原来世初是那种对上大场面,就会紧张,手脚发软,要上厕所的人。”
“对不住,我并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做不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仅能作为平凡人畏缩不前。
“不是的——”麻生香子摇着下巴,肃正神色,“我只是为能见到世初另一面感到开心而已。只能接受相处之人的优异,无视苦痛,鄙夷软弱者,可称不上是朋友。”
她调侃完,一本正经地问:“要去休息室待下吗?”
话音未落,就有一群人围上来和麻生财团的大小姐高谈阔论。他们不动声色、肆意妄为地挤走闻所未闻的宾客,转而进攻这块咬一口能饱几年的香饽饽。
投机取巧,先要找准时机才成。
麻生香子按住上涌的恼怒,朝世初淳瞥去一眼。她心领神会,朝麻生班长笑笑,自觉退出展览厅,寻找可供歇息的休息室。
走出一段路后,胃反的难受症状好了不少。世初淳进入洗手间,找了个洗手台,对着镜子,摘下佩戴的隐形眼镜,左眼酸涩发涨得好似有石板在里头堆积。
天花板布置的圆形灯光形成日轮形状,照在眼眶附近的小痣,衬得那颜色似乎转深了一点。
远处景象恢复模糊的景象,反倒增添了些难以言喻的心安。世初淳走出盥洗室,向迎面而来的侍者咨询最近的休息室在哪里。
别着领结的侍者胸前有块铭牌,写着夏洛几个字。
他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有些许的轻视在里头飞速掠过。那点几乎不着痕迹的歹意,很快销声匿迹,叫人找也找不出证据,何况是自小就被社会规训着要习惯性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的女性。
他向问路的客人指了条路,听到一声道谢,人转过身,轻蔑一笑端着托盘走向人来人往的大厅。
她的确是要和他道谢。没他指路,她怎么能精准地找到她们这些势利眼的女人意图勾引的权贵,去攀附那平日里瞧都瞧不见的高枝。就是不晓得被贵人们玩烂了之后,又是哪只可怜虫去捡。
无比渴望着女人,又异常鄙弃她们的夏洛,冷哼替换使用过的餐盘。
他就知道,这种大型的宴会,名义上是权贵们欣赏、购置珠宝的展会,实则是他们狂欢取乐的秀场。来这的女人,要么是靠男人进来,要么是进来靠男人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不,他随便遇到一个,看着白白净净的,其实心里贪得很。
既然如此,他顺水推舟,做个顺水人情又如何?那个上赶着卖屁股的贱人要好好感谢他才行。
至于他指路的方向,尽头包揽了一整层楼的诺斯拉家族二把手居住的房间,寝室主人今晚的状态看来着实不对劲……
那又关他什么事呢?
是她自己不要脸皮。
找到侍者指引的,标记着花纹图样的大门,轻松地推门进去,没有受到半点阻碍。世初淳沿着深红的毛毯一路前行,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华美为主的礼服,典型的御寒不足,她手臂不自觉泛起鸡皮疙瘩,牙齿打着颤,起了返回的心思。
两端墙面堆砌着顶到天花板的柜子,里头堆满了瓶瓶罐罐,她没戴眼镜,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看轮廓或许是贮藏着什么动物标本。
许是房间里开的空调过凉,外缘喷散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引得女生止不住地毛骨悚然。她模糊地感觉有哪里不对,说不出来,又没法忽略。
正前方红黑的光芒在闪,脑子里紧扣这个的弦绷到极点,她忙不迭扭头折返,刚转过身,脚踝就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住。
这东西,该不会是蛇吧?害怕软体动物,尤其害怕被贴到肌肤的女生简直没法呼吸,然那坚硬、冰冷的质地,叫她起了一丁点希望……
其实应当更绝望才对。
毕竟,比起灵智不开的软体动物,能自主使用机械化物体的,更值得叫人警惕。
脑海的念头纷杂东阳,闪现不过二三息。那东西干脆利落地绊倒了她,莽着劲,拖动世初淳整个人朝套房的最深处而去。仅仅几秒钟时间就抵达锁链主人所在的内室。
世初淳还在后脑勺着地,整颗脑袋嗡嗡作响的阵痛之中,面前就覆盖了一道阴影。
“又来了,真是贼心不死。”是这个月的第几个了呢,像倒是挺像,是那些人有史以来送过来最像的一个,就是不小心弄错年龄,细微的纰漏喂养出割裂的违和。
诺斯拉家族的实际掌权者高坐阔椅,俯视着他死而复生的故人,“就那么想要窟卢塔族的血脉?”
也是,一旦发动火红眼就能发挥全系念能力的体质,谁来了都忍不住倾心。
自从他一着不慎,暴露了自己窟卢塔族族人的身份,有心人士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窟卢塔族族人能在火红眼状态下,使用全系念能力,并且大幅度增长,那些闻到肉味就凑上来的鬣狗就没间断过。
甚至不惜动用大把的资金、人力,挖出窟卢塔族的住址,刨了他和世初一同埋葬好的坟墓,拿族人们的尸骨去做检验试验……他们怎么敢的?
要不是他太过戒备,又早早登上了诺斯拉家族掌权人的位置,如今应当在某个地下实验室里成为一把待人抽血吸髓的工具。
明里暗里觊觎他的人,酷拉皮卡杀了一批,又来一批。他们换了个做法,软刀子割肉,送上来的莺莺燕燕不曾断绝,只是女色在他那是失效的。
挖出世初信息的人们,比照着最后阶段与酷拉皮卡共同生活的女人长相,训练、雕琢出一批批流水化的作业,通过各种渠道送到他的身边,力求弄不下他,就弄下他的血液、后代研究。
丧失了回去的居所,没有等候自己的人,内心的依赖还被三番五次地玷污……终于收集齐全体族人眼睛的酷拉皮卡,坐在高凳前,正中央摆放的圣母泣泪台灯似在悼念。
“我收集到许多伙伴的眼睛,就听闻你死亡的讯息。”
距离拉近的缘故,世初淳方看清了四周墙壁星罗棋布堆满的物品,是一双双红眼珠。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火红眼在此处聚集,他们之间唯一仅剩的族人已丧失了仁心。
彭格列家族的人说世初淳死了,酷拉皮卡不相信。
世初淳和他约好了,会成为他的家人,他的港湾,等候他回去。
倘若她还活着,这些年她又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联系他?他追踪、打听的幻影旅团,和她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听到一些传言,说世初淳,或者说,与世初淳相似的人早前曾在流星街活跃过。她庇佑、养育了流星街的孩子,也甘愿放弃回到自己世界的机会,因他们而丧生。
她间接促成幻影旅团的诞生,由受害者转为施暴者。是她保护了他们,导致那群人能活着走出被世界遗弃的地方,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惨案。
酷拉皮卡不相信,他想找到世初淳,问个明白。可是,彭格列家族的人说她死了。
连尸首也没有留下,他在世间仅剩的家人,其他人尚且有眼珠子遗留在世,而这最后仅剩的,他原先能抓住的唯一一线生机,连骨灰也没有留下一捧。
所有的爱与恨,混弄在一处,纠缠不清,也失去了分清楚的意义。
倾盆大雨洗净尘世的污秽,后来他想明白了,就算世初淳果真和幻影旅团有关联又如何,她来到窟卢塔族,自愿成为他的族人,也亲口做出了承诺,会永远做他的家人。那她生生世世都是与他绑定在一起的,旁的什么都做不得数。偏生这些话,他想通了,想透了,却再不能与对方诉说、
“对了,孩子呢?”
世初淳简直要对“对了”几个字过敏,她看着精神状态明显不大正常的男人,再看看他与墙壁上如出一辙的鲜红眼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诺斯拉家族的掌权者蹲下来,如年少时一样,抚摸世初淳的腹部。他掌心戴着繁琐的手链,触感有些硌人,世初淳被上头的链条冰得一哆嗦,没有摸到胎儿心跳声的男性趴下来,脑袋靠在她的腹部前。
她这时候偷袭、后退、逃跑的话,能成功吗?
机不可失,世初淳鞋底一撤,决定翻身。她双手刚撑住地面站起,四肢就叫神出鬼的锁链捆紧了,双手双腿被朝着四个方位各自拉开,摆成一只肚皮朝天的猫咪。
酷拉皮卡没有理会反抗者的小动作,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他耐心地,乃至于称得上是恬静地探听她肚子里的动静。
天知道这人在听什么,是肚子里的蛔虫,还是宇宙的回声。难不成会有人在她肚子里打个B-Box吗?又不是搞笑类的节目。世初淳整不通顺陌生人的脑回路,只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疯子。
疯子在确定了她肚子里没有孕育一个新生命时,才做恍然大悟状,“这么多年,你还活着的话,他也应该生下来了。孩子在哪里,是儿子,还是女儿?”
是在问她吗?什么儿子还是女儿?世初淳怔怔地回答,“什么孩子?没有孩子。”
“没有?”连续发动了一个月火红眼,早在透支边缘徘徊的男性,有了片刻的迷茫。
世初淳直起上半身,点点头,“没有孩子。”所以,能够放她走了吗?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他找错人了。
“没有孩子。”诺斯拉家族的掌权者平静地复述了一遍她的话。
女生刚松了一口气,又打了个不知名的寒战。她以为对方是能正常沟通的对象。可人发起疯来也是可以是相当理智的,像是埋没在深埋下的冰山。
人能窥见它露出海平面的一角,误以为对方是可融化的冰块。谁知水面之下潜藏着冰冷的、阴郁的巨大山脉,直至冷冻掉附近的活物之前,都不会浮到表面。
数百双火红眼凝聚出红酒般的色泽,听完她的话语犹如被倾听处刑的男性,紧绷的脊背有些微的晃动。他的面庞疲惫,眼神怠倦,淹溺在复仇与寻找的血海里,早就失去了方向。
“没关系。你回来了,孩子也会回来的。”他按住女生的肩膀,以温和却不失强制的力道,将人往质地绵软的地毯上压。
他拥有她,就会永远失去她,但是失去她,也会永远拥有她。
他们会有新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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