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与太宰治、世初淳共同用餐,中原中也会产生些似是而非的感受。
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做梦的话要怎么才能苏醒,最常用的方法好像是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那个自杀狂魔挂在嘴边的终结,一字一句,仿若蛊惑。以他极为出色的操心术,要接近自己的人人生统统变成梦魇,每走一步,都要被惶恐的噩梦叫醒。
太宰治宣布袭击他的人,是自己要过门的新娘时,中原中也气得砸碎了右手边靠着的墙壁。“你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注意?”
“放轻松点,中也。”
一只眼缠着绷带的太宰治,嘴里哼着不成名的曲调。是要多逍遥,有多逍遥。
作为做到横滨顶点的男人,他掌控的势力迅猛发展。短短几年,遍布全国,深入各大政府机构,更以异常诡异的速度往海外扩展。
而他这时放着重要的公事不理,拿瓷勺子,一勺勺地给怀抱着的,靠着他胸膛的女性喂饭。偶尔掏出替换的绢帕替人擦着嘴,温情细致的形象在那些阻碍了他的道路,就死在他谋算下的亡魂们看来,得有多么地愤恨。
太宰治悠然自在的姿态,气得中原中也想当众踩烂他的脸。
他气恼太宰治的捷足登先,更为心仪的女孩打抱不平。“世初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你对她的渴望不能剥夺她的自由。”
“看来你对我的夫人过度投入了,中也。”重点强调归属的太宰治,歪了歪头,脸颊挂着的虚浮笑容敛得一干二净。“麻烦看清楚你的地位,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同你打商量。”
“真有本事的话,你大可踩着我的尸体,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他都已经在尽力创造独属于他和世初的美好回忆了,怎么还有人这么没有眼色,想到一出是一出,专门跑到别人家里来破坏他营造得正好的气氛。
“没有人告诉过你,打扰有情人的宴会,是件极其缺乏教养的事?也是,擅长当狗的人怎么会懂得上桌的礼仪。”
“你——”
眼看一场大战就要一触即发,最后还是被中原中也硬生生忍了下来。太宰治现今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而他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他的职责就是守护好首领,稳固组织的安定,而不是横生事端,给其他组织攻讦黑手党的间隙。
“很沉重,感觉心头压了块石头,非常地不满,对吧?”那个时空的他,看见家里养着的女孩整日被外头的小子勾着跑,也是同样的心情。
问她,她大大方方地承认,说她三心二意,见异思迁,她又不认。是个言行不一的人啊。
最后还和他做那种事……
通过耳坠听现场直播的他的心情,这两人怎么会懂?
“中也,你听说过灯塔水母吗?”太宰治解下手腕上的绷带,和怀中人缠在一起。
曲曲绕绕的环绕方法,势要把自己与对方一同缠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蚕蛹。将人和自己联结在一起,完完整整地隐蔽起来,不叫他人看见。
“脆弱,但生命力顽强的生物。据说能够起死回生,返老还童。”
仿佛接触到某种信号,中原中也单手摘下帽子,扣在胸前。
他静静地等待着下文,等待伟大的、可恶的首领为他这个迷惘的倾听着解开深陷其中的迷天大雾。他肩膀披着的深黑色风衣被风一带,在空中荡开轻微的幅度,俊朗的脸庞在室内灯光下尤为出众。
太宰治摇摇头,挥手示意他退下。
被派遣去出差前夕,中原中也在珠宝专柜买下两枚婚戒。梦里的他也这么做过,在鱼水之欢之后。
遗憾的是,梦里的他没有送出去的机会,他有。可惜被人抢先一步执行。
没关系,等世初醒了,他可以亲口问她,他有足够的耐心。
无需特别勘测尺码,世初的手他牵过很多次,对她浑身上下的数据了如指掌。
准确来说,是梦里的他。明面上、暗地里,牵过、吻过许多次,是虔诚地捧着、亲着,从腕掌小口小口地啃噬到指尖,腰腹噬咬到肚脐眼,力求在她的身躯烙印下专属于自己的印记。
有时,他会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忍不住想要咬开女生的手腕、喉管,吞食对方的血液,好吞咽到深处的胃部,以此证明他们密不可分的联结。但他到底是舍不得让她疼的,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密密麻麻亲吻代替。
许是轻易就能得到,就有太多种方式失去。亦或者像世初那样,终其一生试图讨好所有人,想要被认可的心难得顺遂,大部分时候会遭遇到背叛。
牵住了意图牵到天荒地老的手,为何最后时刻会让对方挣脱远走。注视着没法子转移视线的眼,由始至终固定在她的身上,注视到海枯石烂也不觉得腻烦。要靠近而确认了爱意的心,因何在情投意合的节点,情况急转直下,使一切分崩离析。
太多太多的困惑,掩藏的答案无人揭晓。
太宰治的爱好不多,自寻灭亡是其中翘楚,是要从这浑噩的人世保留仅有的清明?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遮住了一张眼,却比平时更为明亮的眼眸,确信这位喜怒无常的首领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地清醒。
那世初淳呢,不惜借吻乱他心神,也确实是发挥了超卓的成效。她像是在墙头与情郎偷情的妻子,缠绵过后,就会毫不留情地舍弃他,用手掌撑住墙面,翻过窗口,去陪在自己于情于理要负担的丈夫身旁。
这个世界对世初来说,是一场虚而不识的梦境吗?她恢复了理性,离开他,是为了保持清醒?
看到意想不到的人在不合适的地点、时间,突然出现,中原中也喜忧参半,下意识大跨步上前,抓住世初淳的手。
在这个时空他们是没正式碰面过的陌生人,牵手的作为做来尤为不妥当。
说是时势逼人也好,他还没想好什么借口。只是梦境里的他,会习惯性地抓住对方,或强势,或温柔,而女生对他的所有举动都抱着一百二十分的纵容,从不过问什么理由。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世初对他的举措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感,仿佛他们合该这般亲密无间。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回应更令人心折,让他更加明确眼前人就是他的梦中人,以往朝思暮想的虚妄,在此时此刻变作了无可辩驳的事实,心仪对象接下来的做法却比他目前索要的还要多。
害怕疼又很会忍的人,扯过他的领带,把自己拽向对方。
双唇相触的时刻,只有他怦怦直跳的心脏喧嚣,吵闹到恨不得要全世界都听到。矛盾的心没抗争几秒就杂糅成一团。本应见惯风雨的赭发青年,深受刺激,每根头发丝都在彰显着主人的兴奋,加重的手劲就差没捏碎心上人的骨头。
约莫喜出望外的收获就要由毫不留情的覆灭来打破,妄想梦的人贪得无厌,得意忘形,就要遭受来自上苍的惩罚。
操纵重力的重力使顷刻浑身脱力,被他引以为傲的重力束缚。然后对方挣脱他的钳制,推开他,他施加的企图阻止对方的重力,只是加快了自己下坠的速度。
涌生的无力因真实倍加耻辱,是梦境中挫败感的几何倍增加。
港口黑手党干部眼里有疑惑、震愣,更多的,是要将眼前人连着骨头带着筋一齐吞掉的威迫。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脱力的身躯与渗人的眼神形成极大的反差。仿佛阐述折,等他恢复好了,她不死就会□□个半死的预告。
微风习习,中原中也口袋内购买好的结婚戒指盒子因他落地的举动,从口袋里滚出,孤零零地躺在雪地上。精美的礼盒折射着夕阳的光照,告知他的求婚计划未曾开始就宣布失败。
要是能在一起,他会老老实实地戴戒指,宣告自己有对象的。
要是能在一起……
困顿的上下眼皮犹若要被强力胶水黏合,强大的药效来临,中原中也脑海里闪过观看过的戏剧里的一段——
为了逃避阿波罗,达芙妮请求父亲将自己变成月桂树。阿波罗将月桂树作为自己的圣树,从此头戴桂冠。
这个世界有织田作之助,对世初来说,是个美梦吗?
她想要逃离他,是因为她要达成的目的,比他、比她的未来还要重要?
中原中也并不愚笨,他的武力、体术尤为一绝,脑袋瓜子若不灵敏,也没法和太宰治做了那么久的搭档。
可什么都能预料,有时会什么都做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首先恢复的是感知。
柔软的雪花一片片飘到中原中也额头,冰凉凉地贴在他的眼睫毛上,没一会,融化成了水,顺着他细长的眼睫毛汇成了一滴滴掉落。
接着恢复了手腕,他的手指头一根根活动起来,巴不能恶狠狠地抓回从他身边逃离的女生,拥抱她,然后拘禁她,愤怒地剥夺她的自由,接着奉献出自己的性命,换来她不再离弃自己的许诺。
雪悄无声息地落,激烈的争斗声结束后,是天地要付之一炬的死寂。
中原中也刚回复了些许的力气不多,连轻微的动弹都觉得吃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留到他的手边,是隔着生死等来的迟来问候。
洁白的雪与刺眼的红,组装出惊心动魄的美。眼中所见,即能定义为真实。在他不远处躺着的两人,血肉灵骨悉数破碎。融合在一处,不论生前死后,彼此都永不分离。印证了那年某次轮回里,被称作双黑之一的年轻干部对被囚禁多年的残疾囚徒发出的殉情邀约。
那场诡异的双人华尔兹,旋转经年,终于得到舞伴的认可。两人双双起舞的,缠绵的姿态密不可分,任天地万物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次他明明没有出差,他明明回来了,他赶上了,为什么还是这个下场?
恍如野兽的嘶吼声响遍街道,这几年沉稳了不少的港口黑手党干部,有史以来首次严重失态。他要起身又倒下,惨淡地匍匐着,爬行着,拖泥带水地凑不到那两具尚且温热的尸体跟前。
身后的下属们搀扶着他,阻挠着,未果。
苍茫的天地,银装素裹。新年的礼炮响彻晚空,漆黑的夜幕四面八方炸开绚烂的烟火。
荒凉退散,繁闹登场。在久违的沉眠里,异乡人跌进她贯穿古今的千年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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