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井离乡的人企望在他人那儿重建家园,大约本身就是一种奢望。相遇在伊始埋下悲哀的种子,在日夜相处中生根发芽,于离别之春凋萎入尘土。始知遭逢未必是一件幸事,也可能是挖心掏肺的痛楚。
世初淳明白,以她的身体素质、心理状态,外加大环境多动荡,局势不稳的客观因素影响,综合分析,当前阶段,她并不适合抚养一个孩子。
反之,将津云托付给有理想、有抱负,心怀大义,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轮”,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
轮二号艇的领导者,平门足智多谋,伊娃胆识过人,不会以向上的名义刻意打压下属。抛开个人的性格差异不谈,他们起码足够的耐心善良,打击邪恶,消灭犯罪,是行走在正义一方的人。
能庇佑底下幼苗健康茁壮地成长,提供他们汲取养分的空间。不催着、赶着逼迫他们,去拼命伸展自己稚嫩的枝杈,争相去当悬崖峭壁边上凌霄的花。
情感,会在尊重与爱护的土壤里培养。
在二号艇借住的日子,世初淳没事打打杂、陪两个小孩玩乐。有空闲了,就和薇尔莉特交流,完成她传送过来的委托。
她在机械羊领取的报纸里,查看了解国内外局势,在伊娃带领下,熟悉飞艇内结构,学会使用操作台,等熟练度上去了学习驾驶飞艇防御和进攻。
像是在操控一个大型游戏装备,即使看到屏幕里火光冲天,也没有击杀敌人的真实感。伊娃拍拍她的肩,唤来机械师,教授世初淳维修和精进机械零件、电子系统的步骤。
在确保津云在飞艇上有了充沛的安全感,为提前给孩子打好预防针,不会因为和她分离就发病后,世初淳偶尔会跟着伊娃、平门一同出行。说法是和他们一齐执行任务。
伊娃倒是真的拿来了轮的战斗服和装备给她穿戴好,具体流程也按正规程序走了一遍。
这不就和正式员工差不多了吗?本来想着走个过场的世初淳张口结舌。
“这不是挺好的?”
扮演着魔术师身份的平门,一掀帽子,一群白鸽从他的帽檐里钻出,引发观众一阵高呼。他搂着世初淳的腰,在聚光灯的照射下,挪动到箱子道具旁,人俯下身来,贴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正好我欠个助手,到手的材料焉有不用的道理?”
“你不怀疑我了?”世初淳顺着弯道楼梯走到箱子前。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别提人偶小姐这样神龙不见首尾的人物。自然是你有大动作我才好抓把柄,狐狸要自以为得手时才能让猎人抓住尾巴。”平门向他的猎物伸出手。
世初淳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掌心,“你就不怕最后惹火烧身?”
“求之不得。期待那是一场燎原的业火。”
第三十二场魔术表演落幕,平门从帽子里掏出一张面巾,手一甩,变成一朵鲜红的玫瑰,递给世初淳。
她要接,又被避过,那朵沾着水珠的花束别在她的发鬓边。
在群众的欢呼声中,大家伙齐齐携手,向观众鞠躬谢幕。
平日里,世初淳都是和津云睡在一起的。她早上起来,帮小孩子刷牙、洗脸。女童乖乖地举起双手,一套因睡眠压出褶皱的小熊睡衣就被脱下,换上了更为正式一点的日常家居服。
世初淳把孩子抱到椅子上,坐在她后面,替她梳头发。
坐在凳子上的津云,双腿并拢,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抬起小腿,朝前方踢着。
绑头发的人和被绑头发的人,中间本应隔了段距离,却因女童过分的依赖,几乎成了贴在一起的架势。给世初淳扎头发的动作平添了许多难度,可这行动并没有没难倒她。
她没有训斥津云坐没坐相,要她一个正是好动年纪的小娃娃,一定要坐得板板正正。反而因为两人注定到来的别离而倍加纵容。
世初淳灵活的双手一挽,没一会,就在津云的脑袋瓜子后面编出两团可爱的双丫髻。
辅以彩色的缎带做点缀,末端系上一串洁白如玉的小铃铛花发饰。隐藏的花语蕴含着她的祝福,是你一定要幸福。
活泼的与仪每日坚持不懈地敲开一些门,见到这一幕,天都要塌了。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跟谁一起睡觉过。
世初淳好笑地点了点他的眉心,“你现在也很小啊。”
男童委屈巴巴地想要往地上一躺,背部刚着地就立马站起来,跑去舰长房间,说晚上要跟平门一起睡。
男童卷发金发,阐述起事情来,掉豆子般,叽里呱啦控诉一大堆。专心处理公务的平门,埋头在文件堆内没有搭理他。直到小孩子再三抱怨,才一脸恍然大悟地抬头,“啊,原来你在这。”
平门无视掉他,拿起西装外套,出门执行任务。
被暴击的与仪瘫坐到地上,失了魂般瘪着嘴伤心。
一路寻过来的世初淳,于心不忍,她隔着袖子扣住平门手腕,“你是不是对与仪太无情了?”
魔术师的视线放在那只与他合作时间会和自己紧密接触,非表演时间又保持好距离的手上,“人偶小姐才是,明明都要成负担不起自己的情绪了,却还支撑着关心他人。”
世初淳不赞成地看着他。
“那小子……”
平门仰头,吸了一口气,“他会蹬鼻子上脸。越宠他,越无法无天。不要距离他太近,否则有一天反噬到你。”
“依照人偶小姐的标准,我应该也在您认定的孩子的范围内,也没见您对我有多么的客气、包容和忍让。为什么我就得按照您的标准,就要看一个活学活用着爱哭的孩子有糖吃的金毛犬?”
喂,别擅自把孩子当成狗啊。世初淳蹙起眉头,和说一不二的舰长擦肩而过。有在帮忙替平门整理书稿,还会替他勾画、排列计划进程的人,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动摇。
她来到失魂落魄的男童跟前,提议,“不然晚上你就跟我们一起睡吧。津云睡在右边,你睡在左边。”
“真的?”闻言,垂头丧气的男童立马恢复了精力,乐得一蹦三尺高。
有了值得等待的事,与仪欢欣到都等不到晚上。烈日当空,他在中午睡午觉的节点就拖着自己毛乎乎的小棉被,往姐姐的房间里跑。
在关爱的氛围下长大的孩子,热烈地欢迎着每一个外人。不会警戒、戒备陌生人,也不认为自己会从他人那里受到什么伤害。真心实意地倚赖着她这个没见几次面的人,坚定地相信世界是美好和谐的。
世初淳蹲着身子,使自己的视线与门外的男童保持平齐,“下次有什么重物、大物,超出你能力范围外的东西,不用硬撑着完成。与仪可以请求比你大的人来帮忙。”
“那么,让我们先洗一下被子吧。”
他们将棉被交给机械羊清洗,世初淳询问与仪还有什么需要带的,她可以帮忙一起拿。
与仪想了想,牵着世初淳的手到他的房间,带上他的睡衣、玩具、书籍、地图、背包……
可以了,再多就要把房间搬空了。世初淳紧急喊停。
又不是搬家,不用一股烟地搬来全部。经过商量,两人拿了一些比较紧要的衣物,和能够安抚孩子情绪的儿童益智类物品。
没几日,两个小孩日常的吃喝住行。尽心地照看着两个孩子的世初淳,包办了飞艇上一系列杂务。
一手操办着轮二号艇在外的魔术表演和在内的文稿审核的人,忽然发觉有哪里不对。
“这是今日的飞艇行程,你过目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在操作台输入指令。”整理好行装的伊娃,交给世初淳一份报表。自动化舱门检测到内部人员出行需求,自动打开。
战斗人员接二连三地从上一跃而下。
“好。”世初淳下意识回应,身体的条件反射赛过了她八匹马都没赶上趟的神经。
怎么办,本来打算把津云交给轮的她,好像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晚上捧着故事书和两个小孩讲童话,与仪睡在左边,津云睡在右边。
安宁的闲暇让世初淳回想起了在现代的休闲时光。想当初真嗣、咲乐也是,一个睡在左边,一个睡在右边,一个两个都爱枕着她的胳膊、肩头,揽着她的手臂睡觉。
往往她一觉醒来,肚子上架着两条细胳膊细腿,两个小孩跟毛毛虫一般,东倒西歪地挂在她身上,睡相不好,还会吧唧嘴。她是手也麻,肩也酸,可还是得给几个小孩洗漱好,收拾整洁了,送上校车。
当初当初,悔不当初。
飞行器外延伸的夜幕沉醉,玄妙的极光跟葡萄酒一般迷人。漫天星光似地面明耀的万家灯火,镰刀状的月亮与流动的溪水相互辉映,涟漪泛泛,像是一行行闪动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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