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暴撕裂了暗沉的夜幕,一袭白衣的女性持着明火,独自行走在阴森森的廊道。
放在现代电视剧上,一般是在剧情开头,出场即炮灰的角色身上。这时随时随地跑出来一只怪物把她拖走都不足为奇。
内心发怵的世初淳,止住了胡思乱想的大脑。她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后退。在只余一圈明亮的视野中,辛苦地寻觅着方向。
卡特里娜夫人名下的屋宅占地面积大,拥有一定数量,能维持日常职能的仆人,可这些人都是基于坎贝尔家族的名头效力。
居住在屋子期间,她听闻了些风言风语。说马纳、涅亚两位少爷是卡特里娜夫人未婚生育诞下的子嗣。
一名天真浪漫的贵族少女,爱慕上身份不明的流浪人。还不知廉耻地与之发生露水情缘,诞下了血脉相连的孩子。而被流浪人抛弃,独自抚养着两个孩子。
未婚先孕的卡特里娜夫人,声名狼藉。被视作家族的耻辱,其本人失去了联姻的效用,被名门望族所唾弃。就算蛰居在远离都城的野外,也少不了被乡人们在背后指指点点。
从事自动书记人偶期间,世初淳也有几名同事与异性互生情愫,没有正式完婚就孕育了子嗣。
她们以为腹中的孩子是自己通向幸福的邮票,实际上却变成了降低她们身价的砝码。原先满口爱意的男人,撕下虚伪的面具。趁此机会打压她们的价值,双方谈崩在婚姻的阶段上。
本蕴意着爱意的结晶,成为了贬低妇女身份的镰刀。同事们不敢相信、不能相信,到最后……不得不去相信,两情相悦到面目全非,其实差不了多远。从爱侣到仇敌,只需要短短几个步骤而已。
出乎男方意料的是,世初淳的同事们都选择了抗争。
她们不妥协,不退让,为自己的情爱买单,替盲目的恋情收场。她们取消了协商的婚约,堕掉腹中尚未成型的胎儿,让小幅度走偏的人生,回到原先的轨道上。
这是她们身为新时代女性的底气。海量的学识赋予了她们广阔的见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使她们不再计较他人的言论,不会被谁肆意地拿捏。
而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大把没能挣脱掉算计的妇女们,吃下哑巴亏。抚摸着肚子里孕育的孩子,说服着自己捏着鼻子认下。而未来,少不了一路坑坑洼洼的磋磨。
太过分了。世初淳不止一次地想。
男人只□□就行,这个女的谈不拢,大不了再谈下一个,总有一个傻的、愣的,能够被他骗到套里。
女方则要承担起堕胎的风险,不管是非成本,少不了委屈自己,折损完好的身体。更甚者,往往会因和男方分手,连原先的行业都待不下去,只能夹起尾巴,灰溜溜地辞去熟稔的工作,寻找下一个不与男方产生交集的工作。
哪怕到了现代,办公室里谈恋爱的人分了手,离开岗位的通常都是女性。
自由恋爱就像投骰子赌博,比盲婚哑嫁更具有优越性,是自己决定上桌,加入这场赌局,可它依然存在着盲目性。类似开着能日行千里的汽车,不论加载多么高科技的设备,行驶在道路上,仍然会有相对的视角盲区。
赌人品、测恩爱、试底线。
他也许谈恋爱阶段对你很好,追到手,结婚了,就变了一副性情。
他会迷恋你年轻的皮囊,喜爱血脉相连的孩儿,却厌恶后代的麻烦与哭啼,嫌弃你肚子褶皱的赘肉与丑陋的疤痕。
这一年如胶似漆,下一年同床异梦。
热恋期的隽永消磨,许过的山盟誓皆已成空。留下的责任沉如累赘负担,实时上演至亲至疏夫妻。
世初淳问过身边的几位妇女,结婚是否是源于爱情。
将近六十岁的职员摆着手,“我们那个年代,哪有什么爱不爱情,见个面就成了亲。婚前都没说上几句。”
其余三位较为年轻的,二、三十岁的自动书记人偶说:“忘记了,或许吧。”再给她们一次机会,就不会选婚姻。
年轻时自以为永恒,要闹得天翻地覆,人尽皆知的爱意。正式缔结婚约后,会被各种闲杂琐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损耗彻底。
他尿在马桶盖上,他整日跟着狐朋狗友抽烟喝酒。他宁可跟外头的人们吹一晚上的牛,也不愿意回家帮忙照看孩子。他跟着朋友们营业场所点单□□,还有脸说,不这样做的话就没面子……
各种数不尽的杂事,是一粒粒扎得人手疼的谷子。它一粒粒地洒在地面,须得家庭妇女们挨个弯下腰,趴下身体,一颗颗捡起。不知何时起,只剩下满手的伤痕,和着眼泪,连一腔囫囵话都说不清楚。
长辈们就劝啊,“年轻人,就是经不住事。这有什么呢?都是这样过来的。”、“他打你,还不是因为你那张嘴,得理不饶人?”、“忍一忍,一辈子就过去了。”、“为了孩子,为了面子,为了生活……”
什么都可以为了,唯独就不能为了自己。
每当看着身边结了婚的女性,因家庭、丈夫、孩子伤怀,还要抹着眼泪和辛酸,克服难过,投入工作中奔波劳苦,世初淳就难过不已。
没有一个人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兴许走上哪条路,人们都会因自己的决定悔恨。她走遍大江南北的岁月里,见过大大小小的夫妻。
有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的;有各干各的,互相出轨的;有基本和睦相处,偶尔浓情蜜意,小部分时间发生争执,靠一人的忍气吞声平息事态的……总的来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要么不翻,要么翻起账来,气死自己。
世初淳确信世上必当有幸福的样本,只是她没遇着,不知晓。也肯定那情况概率极低,像是路边报亭售卖的彩票,大面额奖金摆出的噱头十足,实际中奖人数少之又少。
不少人终其一生,忙忙碌碌地走在爱人,和希求自己被爱的干道上,然而通往幸福的路径,摩肩擦踵,却很少有人能够最终抵达终点。
烛光跳跃了几下,世初淳来到马纳的大门前。
马纳和涅亚是双胞胎,有单独属于他们的寝室。两个寝室离得近,走路只需要五分钟。
世初淳所在的客房离得比较远,走路十多分钟才到。好在几栋楼之间打通了楼道,能自由地在室内通行。不用在暴雨天特地出门,在路上徒劳地淋雨。
世初淳叩了叩房门,没有人回应。
她想着,马纳是不是睡觉了,她会不会思考有误,要不要就此退下。又怕孩子惊慌过度,害怕到惊厥了。心下思索再三,推开门,走了进去。“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假使她判断失误,她会郑重地和马纳道歉的。
被阴影大面积笼罩的房间里,床尾明显鼓起了一个大包。世初淳走近被子,“马纳?”
那白色的被单蓦地朝她飞快移动,那画面非一句惊悚可言。
被正面袭击的世初淳,护着摇曳的烛火,庆幸自己没一个手抖,造成大范围的火灾,就感到腰部被人抱住了。
她举起烛台,仔细一看,胸前贴着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原来是害怕到哭出来的涅亚。
到底是个小孩,平日再活泼好动,还是免不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嗯?涅亚?莫不是她找错房间了?
不对,应该没有走错。世初淳一手举着烛台,一手回握住孩子的手。冰凉凉的,许是被吓了好一阵。她应该早些行动的。
“涅亚,你因为担心马纳,所以跑过来了,是吗?你知道马纳在哪里吗?”
涅亚哆哆嗦嗦地揭开他旁边的鼓包,里面藏着哭到要背过去,还坚持着跟兄弟一同移动的马纳。
两个失了分寸的小孩,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紧紧抱着深夜里唯一来寻找他们的人。他们嚎啕大哭,宣泄着自己的惶恐。她哄了好久才哄得两人不哭了。
世初淳怕地上凉,要抱涅亚和马纳上床。结果两个小孩跟树袋熊一般,扒拉着她,死活不肯松手。
她只能放下照明工具,坐在地上,把两个小孩抱在怀里,然后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孩子,借着室内折叠的亮光,抱着他们上床,累得她两条胳膊都在打颤。
想当初她抱着津云,走到双手都在抖,旁边赶着牛车的大婶路过,还笑话她嘞。
津云现在还好吗,有没有长成康健的大人呢?平门舰长应承过,轮会负责抚养津云和与仪到他们十八岁成人,那么,她必然能够在飞艇上接受良好的教育,无忧无虑地度过少年时光吧。
她当时做的决定是对的。
不能保障自己安全的她,抚养不好其他的生命体。
没有耽误津云的人生,真的是太好了。
忆起往昔,世初淳拍着两小孩的背部,冰冷的雷电照在她的眼眸上,在丰沛的雨量下显出了额外的柔和,“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们到天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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