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阳当下,雪铺满城。
皇城外围,正有一群太监急慌着举着几根木棍赶在城墙上休憩的麻雀。
内务长手揣在绒毛袖里,紧着督促他们动作快些:
“都紧着些!早日里就让你们来赶,一个个七懒八拖,要让这些杂物冲撞了宫里的灵气,看你们有几个脑袋掉的!”
太禁城内,武帝命线如丝,薄似垂矣,将这天下能寻得的神医都请来,也难抵命数将至。
而碰巧武帝长子,当朝太子安佑康偏信术士白祈,世人称其掌握神秘方术,天文、地理、医药、占卜、炼丹无所不知,乃一大奇人。
白祈说陛下乃是因宫中灵气枯竭,圣体无气可收,才招致垂危。
他还说,灵气,乃天地所生,极其珍贵,难以靠人力所生。
太子对此深信不疑,问他该如何是好。
白祈给出几点,首先,将后宫妃子,太监,奴婢数量缩减,以免抢了陛下的灵气。接着,在宫中之人需佩戴上他所制的红螺包,以隔绝灵气,以免吸入,这就连进宫上朝的臣子都必须戴着。
最后,就连宫里有只鸟歇脚,或者蝴蝶飞蛾什么的,都得赶了出去。
在皇城外,正有一匹黑阿柯哈马踏着雪进入京城,速度极快,那黑马上身着军装金甲的身影更引人注目。
见马如见人,见它,便知是三皇子安平枭归了京。
三年前,安平枭只身一人领了三千精兵退却北方南下挑事的丹岐骑兵,创造了无人可比拟的成就,至此,名声大噪。
因此武帝便封了这第三儿子为镇骑大元帅,他多年远离京城,在位征战。
如他的名字一般,勇抵外敌,平一方枭。
而他身下的那匹马,名流星,便是征战时意外讨来的,从此也跟随他南征北战。
此刻,安平枭骑着流星,率着一队人马大张旗鼓的进了京城,直直向着太禁城而去。
看门的禁军见到他,赶忙上前单膝跪地,拱手恭敬道:
“拜见将军!劳请将军下马,皇城有规,不得驾马入城。”
安平枭拉了拉缰绳,流星便听话停在皇门前,踱了几步,有些不悦的叫了一声。
他低身扶了扶它的鬓毛,让它安静,自己则翻身下了马,身后的副将见状立刻紧跟着下马,上前接过流星的缰绳,牵到一边。
“开门。”他淡淡对禁军道。
“是!”
皇门打开,熟悉的宫景入了他的眼。许久未归,皇城内似乎并无变化,但他的亲信前夜来报,说武帝性命垂危。
那宫里宫外此刻必然云波诡谲。
他淡了淡眉眼,踏入了皇城。
此时,他见到了正在慌忙赶着麻雀的几个太监,视线下移,他们腰上都系着什么红红的东西,在白景下极为突出。
内务长看到了他,赶忙跪了上去:
“奴才见过将军!”
其它太监也赶忙跟着跪地,头低了下去,将赶鸟的木棍放到一边。
安平枭点了点头,问道:“都在做什么?”
“…是太子殿下的命令,白大人说宫中这些杂鸟会吸了灵气,让咱们赶了去…”
“那在腰上系着什么。”
“红螺包…也是白大人要求的,说是可以阻隔灵气,让奴才们不会吸了这灵气去。”内务长陈司低着头连连说道。
安平枭闻言,冷笑一声:
“白大人?什么吸灵气,无稽之谈。”
“都不必赶了。”
他鄙夷的继续向内殿走去,在路过后宫的某个墙院时,突然听到了古筝响奏的声音。
并不算动听,但却不停的响奏着,音声不大不小,却恰恰好让他听个仔细。
安平枭一向对后宫奏乐舞曲的事不感兴趣,他只驻足一刻便又抬了脚。
而这时,他听到了一个清亮,温婉,又决绝的男音响起:
“墙有茨,不可扫也。”
“中冓之言,不可道也。 ”
一点重音被弹出,又紧跟着一句:
“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闻言,安平枭皱起眉头,他纵身一跃,翻过宫墙,稳稳落于后花园。
他环顾四周,终于在花园一乘凉的亭中看到了琴声的来源。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袭白衣,头戴斗笠,轻纱遮着面容。
在这雪白的地上,好似融入了其中,青丝微微随着风摇动着,这身影,若不是他先闻其声,还真是雌雄莫辨。
他在他周身宁静的氛围中,竟没有了刚刚翻墙那般的直接,他静步而来,带着些许雪丝,走上亭中。
抚琴之人手未停,但安平枭没有看见那不为人知的斗笠下,正带着笑意。
“你是何人?”安平枭主动开口问他。
琴止,声起。
“在下白祈。”
“原来是你,那个装神弄鬼,诡言惑众的骗子。”安平枭嗤笑一声。
他对白祈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半年前来的京城,得太子赏识,时常弄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对白祈的印象一直不好。
白祈轻声回笑,并不生气:
“阁下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弄鬼神不假,但不是骗子,民间倒是时常称我为术士。”
“术士?”安平枭冷淡的看着他问道:
“那请问这位术士,太子招你入城,究竟是因为捉鬼还是因为父皇。”
父皇一词一出,白祈淡声笑笑:
“陛下龙体康泰。”
他从座椅上起身,向他行了个礼:
“拜见三殿下。”
白祈恭敬的弯腰,还未起身,就被拉住了面前遮脸的纱布,随后整个斗笠都被他拽了下来。
白祈见状,一瞬错愕,随后很快又顺从的低头,任他取下。
安平枭正要发难,却见那白净的脸上一双珠玉般靓丽的双眼,正微动着眼眸,同样在打量着他。
“胆子不小,让你起来了吗。”他将斗笠放到一边,眼神再度恢复冷漠。
白祈闻言,便再次低身,静静等他的下一曲。
“刚刚念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说的是什么话。”白祈反问道。
“墙有茨,不可扫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宫中散布此等言论,不知道是大不敬吗?”安平枭语气强硬又冰冷,开始要治罪一般对他道。
“殿下误会了,”白祈悠然开口:
“臣只是觉得此与音律颇为合拍,并不知晓其中深意,是在下失言。”
“失言同样是罪,在加之无诏私闯后宫,若是数罪并罚,也够你凑个死罪了。”他冷笑道。
“那即是如此,便请殿下降罪。”白祈跪下,请罪的低了低头,但语气中却丝毫无惧意。
“不过,臣并非私闯后宫,而是在此等候太子殿下。”他开口道。
“来后宫等?”安平枭认为他是在故意脱罪。
“是。”白祈毫不心虚道:
“殿下兴许还不知,后宫大部分妃子已迁出了皇城,移居镇经寺庙之中,后宫只剩皇后,贵妃与伊妃三位娘娘了。”
“所以,据此往外数去,后宫此刻空无一人,只有伊妃住处还有人人。”
“太子正在此,所以臣便在此等候。”
听见太子二字,安平枭便皱了皱眉头。
他还不想和他起冲突,后退几步,冷淡扫了白祈一眼:
“那你就好好等着。”
随后,他跨步走出了花园。
白祈从地上起来,侧头看了一眼三皇子离开的方向,轻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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