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尔拉万分肯定的言语外加笃定的语气始终没能让萨博放心,反而更加警惕戒备。
狼一样锐利的目光顺着酒馆方圆的结构四处游走,与此同时大范围释放的见闻色霸气感知着酒馆内所有人的声息。
地下酒馆里坐满了前来歇脚的客人,一张张或粗狂或豪放的面容因酒精作用成一片酡红,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和麦芽经过长久发酵过后自然的迷醉气味。
醉醺醺的男人大咧着嘴浮夸地吹嘘着曾经的辉煌,喷洒出的唾沫星子快要飞溅到别人的酒杯里去,胡吹乱嗙的模样惹得同坐的友人哄堂大笑。
“你啊你,这些话都说了多少年了还没说烦。你没说厌我们都听厌了,我们俩都是几十年的邻居了,你说的事我怎么完全没印象呢。喝得也差不多了,赶紧回去洗洗睡吧,明天还要种地!”
男人原本通红的脸一路红到了脖子耳后根,被拆穿后挂不住的脸蛋直烧 ,温度烫到可以烙鸡蛋,尴尬中带着几分悻悻,他不满地嘟囔着嘴:“你这个烦人的混蛋,都喝醉了还不许别人吹吹牛吗?”
“得得得,随便你吹牛,我不说了还不行嘛。”被指责的瘦高中年男人双手一摊,妥协地将身体重重靠在椅背。
“好坏话你都说完了,还有什么意思。唉——不喝了不喝了,都这个时间了,再不回去又要被我们家玛吉赶出家门了。”
“回吧。”
“回吧。”
两个无人在意的男人互相搀扶着离开酒馆,夜里霜寒露重,小酒馆的门被进进出出的客人来回打开、关上,带着凉意的秋风像个调皮的孩子,从门缝窗隙间溜入,作弄着周遭的客人。
萨博的视线定格在某处,克尔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窗边的一米不到的单人小酒桌边坐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一件长至小腿处的黑色风衣遮住了他的大半身形,头戴一顶和风衣同色的牛仔帽,帽檐与帽体的交.合处绕着一圈红色珠子,上面点缀一笑一哭两个蓝色表情徽章。
他像是个旅者。
克尔拉在心底这么说。
下一秒,克尔拉细致的带有打量意味的目光直直撞进了宽大帽檐下一双明亮之余又不失桀骜的眸子,浅灰的眸子里仿佛含着万千浓重到难以宣泄的情感。
感受到牢牢锁定在自身的视线,艾斯缓缓抬起头回望两人,怀揣在风衣兜里的双手慢慢攥紧,手心不断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终于…发现我了,萨博,好久不见。”
“萨博君,你说的气息就是他?”克尔拉连忙收回被发现了的探寻视线,端起手边的酒杯缀饮的同时低声询问。
“我觉得他大概率不是我们的敌人。”哪里有敌人会用一种似怀念似悲伤,能把人鸡皮疙瘩生生看起来的眼神杀人。
单是回想一遍那个眼神,克尔拉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她抬起小臂双手环抱自己。
自己的猜测没能得到及时回应,她侧过头看向萨博。
金发男子的表现并不如她所想,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俊朗的脸上笑容不断扩大。
“克尔拉,好奇怪的感觉。我确信自己从没见过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会从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亲切感?克尔拉听得满头雾水,无意识地放下环抱自己的双手,先是看向艾斯再次回看萨博。
两个人都一副想念、欣慰和伤感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气氛不对,事情走向不对,萨博也不对!
克尔拉左手环过腰际,支撑着摩挲着下颌的右手,缓缓说道:“我知道了,你们两个的样子,应该就是龙先生说的一见如故。”
“怕不是一见如故,”萨博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嘴角勾出一个上扬的弧度,“大概是我被龙先生救回来之前就认识的人。”
被自己遗忘的朋友还是亲人?这些年真的很辛苦吧。
“克尔拉,我们的任务现在已经结束了,你先回去和哈库他们会合。我或许需要一点私人时间,到时候我会去找你们的。”
“萨博君,你又要支开我!”
克尔拉赌气地跺了跺脚,绝大多数时间萨博都属于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人,她有气无力地叮嘱,“不要乱来也不要惹事,这是我对萨博君唯一的要求。”
萨博欣然一笑,“我什么时候乱来过。”
克尔拉:心累,不想说话,毁灭吧赶紧的。明明一直都在乱来,每次都在乱来。
目送克尔拉离去后,萨博和艾斯两人同时动了。他们谁都没有再看对方一眼,不约而同地向门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无人开口说话,行走间只有衣服摩擦的细微声响。距离酒馆不远处出现了一条寂静无人的小巷子,两人前后相差几秒停脚。
“我认识你吗?不对,我们一定是认识的。我应该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萨博面对着艾斯率先开口,回答他的不是确切的言语,而是一记有力的拳头。
艾斯使出不足五成力道的拳头向萨博面门袭去,萨博向后略略下腰,他的拳头擦着男人胸前的领结而过。
难怪之前隐隐感觉有股针对他的杀气,自己确实是个混蛋,忘记了过往生活得轻松恣意,但以前的亲人和朋友一定蒙受着失去家人的悲伤与痛苦。
见到来势汹汹的拳头,萨博不再追问,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两人都不言不语地进行着拳脚攻击,他们都未使出全力,拿捏着力道你一拳我一脚地打着,灰头土脸的样子像是还在科尔波山上。
那时候,他,萨博,路飞,每天都会进行一百场对战。他和萨博赢得多,路飞总是输。
两人打了很久,久到遮住圆月的一层乌纱慢慢远去,皎洁如圆盘的月影放下羞涩露出真面。
对战结束,萨博仿佛丢弃了骨子里的贵族习性,全然不在乎地面是否干净,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肯起。
艾斯瞥了眼躺在地上耍赖的人,半弯着腰要拉他起来。萨博侧过脸笑笑,配合地抬起手。
“有什么好笑的,以前我们比试的时候四十九比五十一,我赢了。这次重逢后的比试又是我赢了,我们三个人里的大哥已经定了。”
“我怎么觉得我们都是大哥,只有路飞才是弟弟。”
“你记起来了!”听到路飞的名字,艾斯顿时激动起来,拉着萨博追问。
萨博苦笑一声,“不,我没有记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路飞,他是我们的弟弟吗?”
艾斯咬牙,双手僵硬地曲起。战斗过程中碍事的风衣早已被丢开,裸露在外的手臂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
萨博遭受的所有痛苦都是因为该死的世界蛀虫,腐朽残暴愚蠢的天龙人,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他一揽臂锢过站在一边神情落寞的金发男人,重重地拥住对方,“好久不见,萨博。我是艾斯,波特卡斯·D·艾斯。路飞是我们的弟弟,我们是饮下结义之酒的兄弟。”
萨博也微笑着抬起手回抱艾斯,“我记住了,再也不会忘记,我们三个是有着羁绊的结义兄弟。”
“忘记也没关系,我们能够再次相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艾斯的声音出现短暂的哽咽,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热泪盈眶。
萨博忘记的东西由他记着,在哥亚王国的日子里萨博总是不快活,贵族的身份像是一层永远也脱不下的面具束缚着他,撕扯着他。
想不起来或许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他不会强迫萨博一定要记起那些灰蒙蒙的难以言说的过往,革.命军萨博比奥特卢克·萨博好听多了。
仔细想想,投身于推翻贵族统治的革.命浪潮,不就是少年萨博一直苦苦追寻不到的出路吗?
如今好不容易摸索着走上了梦想之路,萨博应该很幸福。
“我们去喝一杯?”萨博向酒馆的方向歪了歪头,发出邀请,“正好艾斯你也可以给我讲讲我们以前的事情,还有现在。”
“当然。”
杯底厚重的圆桶型玻璃酒杯盛着呈暖金色与古铜色之间过渡色调的威士忌,淡淡的烟熏味夹杂着几缕活泼的橘香,轻盈的酒体像是棉口蛋糕。
艾斯和萨博缓缓饮下杯中酒水,尘土感和辛辣温柔地融合,温暖中又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激烈滋味于舌尖迸发,口齿留香。
“……路飞那小子,知道你的死讯后可哭了好长时间,经常跑到我们以前常去的地方藏起来偷偷哭,不过每次都会被我发现。”
艾斯边说边笑,路飞拖着鼻涕泡小手紧紧拽着草帽不让其他人看的样子,想想就觉得可爱。
“艾斯,你说路飞哭了很长时间,你难道没有哭吗?”萨博嘴角带着笑意,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冰块与液体互相碰撞激烈角逐。
“我才不会哭!”艾斯嘴上不服输地嚷着,颇有些色令内荏的样子。
“艾斯竟然没有为我的死流过泪,真的好让人伤心。”萨博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事,还不依不饶地揶揄着火烧耳尖的艾斯。
“不说这个了,我再讲讲其他的事吧。达旦,收养我们的山贼头子,自从我出航后也有两年不见了。估计没了我的打扰,她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艾斯自嘲地笑笑,转瞬收起眉眼间的颓败,打起精神继续讲述故人故事。
“道格拉,马格拉他们应该正在头疼呢,不仅要进山打猎,还要负责照顾路飞。玛琪诺,是风车村一家酒馆的老板娘,以前给我们三个经常做衣服的姐姐,还是那么温柔善良……”
萨博拄着手肘静静地听着,看着,猜想着,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尝试描摹出他们的面容。
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说了那么多,还是说回路飞,那家伙还是把要成为海贼王挂在嘴边,简直是他的口头禅,再过一年他也要出航了。”
艾斯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曾经和萨博相熟的人,绝口不提害他遭难的事情。
一直以来大大咧咧冒冒失失的闯祸鬼意外地贴心,“怎么样,萨博你要不要回去看看路飞?”
萨博始终挂在嘴角的笑意出现了片刻凝滞,他掩饰性地抬起酒杯将深褐色液体一饮而尽。
“我还是不回去了,你刚才不是说路飞一年以后就会出航,我们在海上见面就好。”
犹记得艾斯初登场,那件黑风衣真的帅到我心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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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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