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阳光透穿玻璃，窗外蝉声聒噪。
刘婷站在办公桌前，乖巧低着头，双手垂在两侧，一副认真悔过的模样。
但仔细看，她垂下的左手却小动作不断，食指和拇指揪着衣角轻轻地小幅度的拉扯着，让这份乖巧浮于表面。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只圆珠笔，一下一下敲在桌上。
“咚、咚、咚。”
规律的声音有一种特别的催眠效果。
刘婷思绪发散——她又走神了。
“刘婷，你自己说说，这是第几次了？”
男人讲了一上午的课，声音有些哑，说完他偏头清了清嗓子，放下笔，端起一旁的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
刘婷一个机灵过回神，左手停下小动作，双手老实背在背后，站直了些。
保温杯在桌上磕出一声轻响，“你已经六年级了，明年就要去镇上的初中，这么关键的时候你自己不抓紧使把劲，反倒在课上看起小说来了，自己觉得这应不应该？”
男人修长的手指微弯，突出的骨节敲在小说封面上，“咚咚。”
小说封面色彩浓艳，绘画时颜色的使用很大胆，人物的发色和肤色五彩斑斓，他们挤在狭小的封面上，空隙中穿插着从人物身上延伸出的各种昆虫肢体，张牙舞爪。
整个封面拥挤、杂乱，呈现一种廉价感—— 是属于让人只要看一眼，就会在心里下意识把它归于到“不正经”类的书。
刘婷的头更低了些，嘴唇抿着：“……老师，我错了。”
见她认错，男人脸色和缓了些，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些苦口婆心的劝告：“你要知道，读书是为了你自己读的，只有把知识学到肚子里，自己有本事了，将来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就算三百六十行，皆可出状元，读书也绝对是其中最轻松的一条路。”
“别等到一二十年后，再说什么‘我当初如果好好读书，现在一定怎么怎么样’的话。哼，屁都没用！”
刘婷脸上的表情更懊悔了：“我知道了……”
看着女生积极认错的态度，男人却在心中皱眉，也不知道对方这次有没有听进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前几次一样，认错态度很端正，之后也改了，但改的方向却完全偏了——下一次她手段升级了，更不容易被老师抓到。
总结就是: 积极认错，下次还敢。
苦口婆心的话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道理她都懂，但就是没当回事儿，面对这么个学生，他也很头痛。
自己真是越来越像老妈子了啊……男人心里感叹了一句，脑中突然想起初中语文老师的一句话：
“对于小孩子来说，小时候父亲的话简直就是圣旨，说什么都是对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长大一点，上学了之后，当老师说的话和父亲说的话不一样时，你开始质疑父亲的话，并学会了用老师的话来反驳父亲；当你成年后，在学到足够的知识并有了一定阅历的你眼中，父亲的形象已变成了老糊涂、老顽固，他的话是不重要、不需要在意的；但是，当你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会忽然意识到父亲的话是真理，因为你告诉孩子的话和当初父亲告诉你的话，一模一样。”①
而这句话在现在的场景里也同样适用，他用着当年老师劝诫他的话来劝诫自己的学生，一代一代，循环往替，当初老师的话语从自己口中说出，让学生们哀嚎着毒鸡汤。
眼看午休时间快过一半，男人摆了摆手先让她回去睡觉，免得下午上课没精神。
刘婷偷瞄了一眼桌上的书。
他都被她气乐了：“小说没收了！”
刘婷哀叹一声，垂头巴脑的退出办公室。
他看着女生的背影摇了摇头，还是得找个时间和她父母谈一谈……他打开办公桌下面的抽屉，里面杂七杂八放着些弹珠、卡牌之类的东西，他把小说丢了进去。
“吱吱——”
窗外的蝉叫地欢快，在闷热的天气里扰得人心烦，开窗没有使室内变得凉快一点，反而一阵阵热浪从外面扑进来。
“咔哒——” 窗户被关上。
男人调整了一下老旧电风扇的方向，让它正对着自己，“吱呀吱呀”的声响中，男人开始批改手边的一叠作业。
二十分钟后，男人盖上笔盖，伸腰放松了一下关节，站起身走出办公室。
走廊静悄悄的，男人尽量放轻脚步，走到一间教室后门，手搭在门把手上，放轻力道，尽量不弄出响动地推开一条缝。
教室里的学生都趴在桌上午睡，只能看见一片乌黑的后脑勺，头顶的电风扇尽职尽责地转着。
男人扫视一圈，靠窗的那一排倒数第二桌的两个学生肩膀一耸一耸的，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其中一个学生意识到不对劲，抬起头，看见站在后门的男人，肩膀一抖，猛地把头缩了回去。
对面的人突然禁声，另一个学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回头一瞧，吓得上半身猛地向后一仰，尴尬地朝男人笑了笑，心虚的把头趴在桌子上，老实睡觉。
哼，两个鹌鹑。
男人轻轻关上门。
他巡查完后回到办公室，受生物钟影响也打了个哈欠，把从家里带来的枕头放在桌上，找个舒适的姿势趴下，开始午睡。
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
意识被托举着上浮，破开水面。
痛！
好痛啊！
杨松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塞进一个并不匹配的躯壳里——这是灵魂层次上的挤压。就如同更换枕套时，如果枕芯足够蓬松柔软，想要把枕芯塞进新枕套里，挤压是必要的步骤。而现在杨松就是这个被强行塞进枕套里的“枕芯”，他无法避免，也无法逃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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