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到宋幼禾的生存问题。她觉得有必要弄清原主和李悭究竟有什么矛盾,以及李悭那日究竟向她承诺了什么事情。
疑问在她心头盘旋了几日,某日终于忍不住跟莲草倾吐出来。
莲草对真相同样毫不知情,只是听她说李悭提到孩子的话题时,神色中多了几分微妙。
宋幼禾对微表情敏感,见她脸色有异,当即追问缘由。不想素来耿直的小丫头却支支吾吾,话语遮掩。但禁不住她百般催问,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说出隐情。
李悭的第二性征对外隐瞒,早年又久历沙场,经历大大小小数十余次战役,军功显赫,骠勇异常。许多人便下意识以为他是乾元,无数王孙贵族纷纷想将自家待字阁中的坤泽许配给他,都被一一拒绝。
对外他只说,山河未定,无以家为。但宋幼禾听明白了,李悭选择的这条路,意味着他不可能如同寻常坤泽那般屈居人下,生儿育女。
再者,原本按照当朝律法,不同社会等级之间禁止通婚。
虽说原主已经破格免除了奴籍,又入府当了偏房小妾。但先前的身世遭遇摆在那里,免不了落人口舌。
宋幼禾虽然不通人情世故,这会也意识到,莲草在提点她,跟能和李悭生儿育女的概率微乎其微。
而究其根本,还是因为社会地位天差地别。
不能有孩子她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在宋幼禾的时代,社会上流行不婚不育的观念,生育率极低,宋幼禾本人也是丁克一族。
但到了这个世界,大家显然都不这么想。古人注重子嗣,社会铁律便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没有孩子,就是犯了七出之罪,愧对天地,愧对宗族,愧对父母。
宋幼禾接受的都是现代教育,对人跟人之间的等级观念根本不敏感。如今被莲草这么一点,才突然觉得头大。
府里众人虽然明面上都奉她为夫人,但估计心里也都冷眼瞧着,依她的身份地位,又不是倾世容姿,不太可能让将军甘心生儿育女。
一旦门当户对的正房夫人进门,失宠就是早晚的事。
李悭看上去对原主淡淡,并不像有什么深情厚意的模样,他又身居高位,想让这种人为她生孩子,恐怕比登天还难。
旁人不知,宋幼禾却对日后将军府真正的女主人却是知根知底的。福宁公主百里如晦才是李悭的命定之人。
可百里如晦前期性格跋扈,后来为爱才甘心做小伏低。宋幼禾一想到她在不久的将来会住进将军府,与自己栖于一片屋檐下……光是想想就让人发愁。
到那时她的日子定然会难过不少。
福宁公主一来,以她对李悭偏执强占的爱意,肯定要先拿宋幼禾开刀。但宋幼禾既无坚强的后盾又无李悭的宠爱,到那时不出所料绝对下场很惨。
年轻时被公主欺压。到年老了没有后代,又会被人上人的子嗣欺负。
刚有点起色的重开人生又陷入一个死循环。
宋幼禾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原先她以为,只要老实本分,遵守规则,不说过上奢侈的生活,至少在异世能够平安活下去。
但她忽略了原书本来的情节发展。
这就好比打游戏,新手任务的通关条件是在将军府生存下来。但她是个零氪的菜鸟玩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卡关的境地。
唯一的安慰则是府里目前还没有女主人,勉强有几天自在日子。
人权卡...人权卡在哪里...
先前她还觉得这种等级森严的社会幼荷已经能称得上命好。但而今看来,社会的底层无论在任何时期都不会有太大指望。没有依靠的后半生,仍不免了孤独凄苦的命运。
所以或许幼荷同她弟弟的深厚感情,其实也是另一种不得已的寄托。
李悭那日说会多来陪她,不知是客套的敷衍,还是可怜她无依无靠。
莲草见她愁眉不展,以为宋幼禾还在为子嗣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安慰道,将军府如今只有她一位女眷,想来也不是没有机会。
宋幼禾叹了口气,她从来不信别人给她画的大饼。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回自己的家,但魂飞异世,无法归去。
栖宿于将军府不是长久之策。得想想办法,为自己找个出路才行。
万一实在没有法子,大不了就跑路。天大地大,肯定有她容身的地方。
但在这之前,总得先学会一门傍身的技艺。干苦力活只能吃年轻饭,但有一门手艺,以后不论处境如何,至少在这个时代有口饭吃。
于是她又开始认命地死磕起眼前的针线活。
莲草建议她若一开始把控不了复杂的图案,可以先挑选一些简单的样式练手。
在小丫头的引导之下,宋幼禾打算先学着绣手帕,再一步步上手复杂的图案。
手帕只有小小一方,想不到看起来容易真正动手却困难不小。选择布料,绣线以及绣工都各有门道,一旦针脚错了又要挑线重做,一整日下来进度缓慢。
宋幼禾本来是一个没什么耐性的人,但为了赚钱,也为了打发时间,居然也在这日日繁复的针线活里按下心来,一点一点进行着这琐碎的细活。
加之莲草在旁指导,磨了三日,才绣好了人生第一张手帕。
她望着自己的“杰作”,心中升起一阵满足。虽然这方手帕针脚扭扭巴巴,不甚平整。但好歹朝着小目标迈出了第一步。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放在现代,宋幼禾说不定会发朋友圈来展示自己并不完美的成果。可在这里庆祝的方式十分单薄。但她沉浸在满足感里,正无处发泄,于是一鼓作气,打算绣第二条帕子。
莲草见她欢喜,就提议给将军绣制一方手帕,聊表心意。
提到李悭,听闻他近日时常不在府内。宋幼禾已经有小段时间没见到他。
宋幼禾本想等待他下次过来见她时,顺便问问他上次口头承诺之事。但他公务缠身,久等不至,倒让她在这段时间多了其他发现。
这些日子莲草又同她说了许多往事。从只言片语的讲述中,让她得以拼凑出原主幼荷的真实性格。
不是原书中一笔带过的“心机”“善妒”“蛇蝎心肠”,而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坚强女人。
尽管出身低微,她却身如蒲草,活的艰难却坚韧。小小年纪被卖身为奴,却能不计前嫌补贴家用,在父母离世后含辛茹苦为弟弟攒钱。
此外,她并非宋幼禾所想的那般,对李悭毫无情意。相反,她同这城内每一个思春的少女一样恋慕着年轻有为的大将军,但因为身份的天壤之别却缄口不言。
即使误打误撞进了门,成了心仪之人的小妾,也只是把爱慕埋在心底,大多数时候兢兢业业恪守着本分。
所以在外人看来,她性格木讷,老气横秋,不擅邀宠。
比如,即使费心费力地做了羹汤,遇上李悭在书房议事,也不敢冒昧进去打扰。
她只会傻傻站在屋外廊下候着男人出来。待到热汤彻底冷了,又端回自己住处倒掉。
李悭在时更是憋不出几句好话。连用心缝制数月的新衣手帕也不敢送给心上人,只说这些粗布玩意上不得台面。
出于自卑,幼荷不曾将微密的心思暴露在他面前,这也成了一生的遗憾。
宋幼禾为原主感到惋惜。一辈子那么短,像她们这样的短命之人,对过往都有着数不清的遗憾。
她曾经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支离的病体。而原主谨小慎微,身世坎坷苦辛,有情也难以言说。
如今宋幼禾占据了她的身子,可幼荷的残魂,大抵是真的香消玉殒了。
她曾在屋子的衣柜里翻出了许多东西,有厚厚一叠用上好绸缎做成的男式的布靴和新衣,都是原主为李悭缝制的。
他决不缺这些物什,只是如今斯人已逝,衣柜的空间又另有用处。宋幼禾自不愿意保管这些旧物,便打定主意找个时间给李悭,也是替原身向他表明心意。
要是李悭嫌弃,那些东西也可变卖。再不成,也可送去给苦读的弟弟和他的一众同窗。
听莲草说幼荷生前还有一两好友时常来往。有一位同为奴隶的女子早她好几年被赎了身,如今也在一位显赫的皇亲国戚府上当妾。
只是听说王公府上的小世子的待她不好,近几年也不许她随意出来走动了,两人便断了联系。
这些时日宋幼禾缝针线的手艺练着练着慢慢变好了许多,不仅新做了几方手帕,还照着图案的描线歪歪扭扭往上面绣出几只兔子。之后又自己摸索着开始缝小孩子的虎头鞋。
在这里的生活就是这样,闲的无聊,又要为日后做打算,所以什么都要自己学着会一点。
等了几日才终于听到李悭回府的消息。只不过他依旧公务繁忙,宋幼禾差小厮向他身边服侍的人打听,说是现在边关告急,朝廷内阁正在紧急商量对策。
她拿不定主意什么时候去找他,只能择日不如撞日,于是下厨做了汤,拎上食盒来到了主院中。
府内目前只有她一位女眷,外面守着的士卫都是熟脸,也并没有阻拦。因此很顺利到了书房门口。
求见的礼仪她不大熟练,扣了扣门上的铜环,试探着朝屋里喊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她又靠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毫无动静,以为没人,便想直接推门进去。谁知还没等她动作,门忽而开了。
宋幼禾原本离门极近,一瞬猝不及防,差点与里面的人撞了满怀。
一抬头,李悭正站在身前,面色阴晴不定。
而宋幼禾的脑袋几乎快要贴到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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