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明朝有没有叛逆期这个说法,总之这段时间的朱翊钧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当然,政事上他还是特别信任张居正的,尤其是当前力推的改革。
老张说要往东、他决不往西,先生不说上房、他决不揭瓦。除此之外,就特别有个性了,天天跟人唱反调。
李太后虽然说要废了他,但当妈的自然知道自己另一个儿子是个啥货色,这要是让他当了皇帝,只怕她们母子五人没几日就要完蛋了。
所以,她这些日子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皇帝和刑部侍郎刘一儒家的公子一向要好,不如让刘公子劝一劝?”
“也好。”
自去年起,刘勘之本就时常进宫,跟皇帝形影不离,惹的潞王十分吃醋,横竖看刘勘之不顺眼。
甚至之后潞王连找了刘勘之几次麻烦,都被皇帝给顶了回去。
“三哥。”潞王哭唧唧,“你居然为了外人教训我,呜呜呜。”
“外人?谁说他是外人了。”朱翊钧撸了撸他头发,“再瞎说信不信我削你。”
其实对弟妹,皇帝一直跟李太后一样、都纵容溺爱的很,倒是难得为了别人教训自家弟弟。
这次,太后特意留了刘勘之在宫中小住几日,不料这一住竟真住出问题来了。
听了嬷嬷的回话,李太后两眼一黑、差点儿要晕过去。
“当真?!”
“千真万确。”
“这……这可如何是好……”李太后脸色惨白,“快让皇帝过来,立刻过来!”
张静修今日进宫,第一句听到的,就是太后这句“立刻过来”。
这是……朱同学又闹啥幺蛾子了?
说真的,这段时间朱翊钧骚操作不断,她当真疑心他是在下一盘大棋。
但是吧,若说是布局、他这棋子的摆布又实在匪夷所思,简直是从对门厨房、下到隔壁茅厕去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
“秘密。”朱翊钧还学人家油油腻腻眨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秘密是大秘密还是小秘密?
张静修自己是个直肠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最讨厌有人跟她打机锋、猜谜语了。嘴巴长的干啥的,不就是说话的么。
不过她瞅着今日太后的脸色,很识趣地低头站在旁边、一言未发。
片刻,朱翊钧吹着口哨来了:“母后,您找我?”
李太后冷脸问:“你与刘勘之这几日在宫中做什么?”
朱翊钧言简意赅:“玩乐。”
"你,你与他在房中做什么……他衣衫不整的跑出去……"
本来没把这当回事的静修,顿时耳朵跟天线宝宝似的竖起来了。
好家伙、看不出来啊,你竟是这种人?!
她原以为,朱翊钧见天儿的招惹刘勘之是因为她,没想到竟是为了他自己!
“是啊。”朱翊钧满不在乎,“这又如何?”
“如何?你……你你……你究竟想把他怎样?”
“当然是想把他变成自己人喽。”
天呐,张静修眼中喷射出求知的**。
这是自己不花钱能听的宫廷秘闻么?
现在撤还来得及么?自己这双耳朵还保得住么?太后娘娘不会回头毒死自己灭口吧?
“他父亲可是刑部侍郎,是朝廷命官!”
静修啧啧:太后,您这就不对了,所谓人人平等、没有贵贱之分,难道不是刑部侍郎家的公子,是随随便便一个小厮,皇帝就能这样对人家用强啦。
“朝廷官员怎么了,虽是有违祖制、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主要是勘之实在太过出色、我也是真的不想错过……”
“不行!”
“为何不行,母后,您都不为儿女的终生大事认真着想的么?”
听听、听听,这愈发的都是些什么疯话……
“你你你……”
李太后捂着胸口,不是要晕倒了,简直就是要气绝身亡了。
难怪他张口就是不要做皇帝了,宁可把皇位给弟弟,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朱翊钧看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也怕真把亲娘给气死了,终于慢条斯理开口。
“虽然眼下三妹妹年纪还小,我也是舍不得的。但如勘之这般丰神俊秀的少年实是太难得了,还是该早早定下,到时母后多留几年也是无妨的。”
李太后:……
张静修:???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想他做我妹夫的意思。”
“妹夫?!所以你与他的房中……”
“当然是要看看他身体怎样,万一有什么隐疾……那不是耽误了妹妹的终身么。”
朱翊钧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两口:“我朝公主多嫁平民,但平民子弟怎堪配金枝玉叶。”
这话李太后听了就不高兴了,冷冷道:“哀家也是平民出身。”
朱翊钧反问:“那母后当初为何不嫁民间,偏入王府侍奉我父皇呢?”
李太后一时语塞,他继续说:“平民子弟自然有品行好的,官宦世家也多纨绔。只是品行需细细考验,朕与母后哪有机会去考验普通人呢。”
“这些事自有礼部做主。”
“礼部是为国选驸马、却不是为妹妹选夫婿,我不放心他们。”朱翊钧说,“我的妹妹们,自然都要嫁给如意郎君。”
太后沉默了,自是想到了自己,也是想到了别人。
那刘勘之她也是见过的,人品才貌俱佳,他父亲刘一儒还是张阁老的同乡,只是……
“此事,朝廷必是不会应允的。”
朱翊钧打包票:“我来想办法。”
洪武永乐年间,公主还是多下嫁勋贵的。成化年间,仁和公主嫁的也是鸿胪寺少卿之子。倒也不是什么铁律,自有操作空间。
这一系列操作,惊呆了张静修。
原以为朱翊钧勾搭刘勘之是为了她——不是
再以为,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是
最后,竟然是为了他妹妹?!真是反转、反转、又反转。
朱翊钧笑眯眯看了她一眼:“母后,此事还需问过三妹妹的意思,不如让静修去探探三妹的口风。”
李太后点头默许。
静修跟着他往三公主那边走,阴阳怪气哼道:“你居然撬我墙角?”
“此话从何说起啊?”
“你不是说,刘勘之本是我的人么。”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嗯,还不错。”
“那你喜欢他?”
“当然不。”
朱翊钧笑了:“那不就完了,你对他没意思,我就把他介绍给自家妹子呗。girls help girls,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京城里没别的俊俏子弟了么,你干嘛非选他?”
“京城这么多俊俏少年,我为什么就不能选他了?”
张静修:……你搁我这儿绕口令呢……
其实当时他要是不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刘勘之是父亲为自己挑中的对象,那也就无所谓撬不撬了。
但他非要先告诉自己,再……这不等于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他到底图啥啊?!
……
成功撮合了情敌和自家妹妹,朱翊钧特别想给自己点个赞。
一手解决了两个问题,不愧是我。
虽然说三妹妹今年才十三岁,早恋都嫌早的,但不先搞定了她和他,怎么搞定他和她呢。
“你还别说,你爹对你真是用了心的。”
刘勘之并不是那种聪明绝顶的人,那样的人也绝不适合做女婿、老公和妹夫。
“他人呢谦逊、老实、听话、脾气好,是能够安安稳稳度过一生的人。”
张静修说:“那你也没问他同不同意?”
“我问了,他没拒绝、也没反对,自然就是默认了。”
静修:……你这问法,他能拒绝么……
没错,三公主的婚事可能会有阻碍,但对于摆在他们面前和将来的家国之事而言,只不过一颗小小碎石而已,一踢就没了。
朱翊钧如果透露出那么一点点要娶张静修的心思。
首先,他妈李太后不会同意;其次,她爹张居正也不会同意。然后,礼部更是会严词拒绝。
“太祖家训,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
更别说,张静修本人也是不会乐意的。
而如果他不听劝谏、非要一意孤行,那掀起的风波将不亚于“大礼议”和“争国本”。
说到底,这就是封建社会皇权和文官集团之间的顶层权力之争。
皇帝和大臣争的是礼议和国本么?不,他们心心念念的是话语权、要的是“谁说了算”。
嘉靖道长赢了“大礼议”,就从文官集团手中夺回了一些本来就属于自己的权力。
万历输了“争国本”,气不过,就只能消极怠工、以不上朝来进行无声的抗议了。毕竟咱输都输了,还不能让人发发脾气么。
“那我……能不能赢了这一局呢?”
朱翊钧瞥见桌上的一本反扣着的《汉书》,书是他亲娘李太后给他的,扣起来的那一页是《汉书*霍光传》。
什么意思,也是不言而喻的。
看来,他老娘表面上对张居正唯命是从,内心到底是打的什么打算,还是真的不好说呢。
他苦笑:“老张要真把女儿嫁给我做皇后,那他可真成霍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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