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是万历八年了,又到会试之年。”朱翊钧说,“你大哥二哥三哥,都要参加这一年春闱了吧。”
上一回把老二张简修迷晕了,这回倒好、一来来仨。
静修脸色一白:“这次不会又是下药吧?”
这要是传出去,他们张家的子弟都得了会试综合症了,一到考试就要晕,还不被人家笑掉大牙了。
再说了,这次再想下药怕是没那么容易了,要想下药不被发现,更是不可能了。
朱翊钧沉思片刻:“我先想想,你也想想,总有万全之法的。”
话虽这么说,也不知是不是自我安慰。毕竟明年,张居正当内阁首辅就八年了,乾纲独断八年整、也愈发膨胀了。
更要命的是,即使张居正权倾朝野、手段一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连大明舆论的喉舌——各大书院都被他收拾了个遍。
但是,总还是有不少硬骨头的专门跟他作对。
“上到国家大事、用人用兵、外交策略,小到鸡毛蒜皮、生活作风、家庭问题,都要大骂特骂。”
张静修甚至怀疑,他们家养的hello kitty小猫猫要是哪天窜上街,挠伤一两个人,张居正都要被参“管教不严”之罪。
而且文化人骂起人来,那还真不是一般的狠。还是公开场合骂,不是微博私信骂。
“不过你爹、我师父这人吧,战力杠杠的。”
别人越骂,他越来劲儿。
别人骂他以权谋私,万一他心想既然骂也被骂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自己三个儿子搞成一甲前三名。
状元、榜眼、探花兄弟三人、花落张家,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这可就……
“这就靠你顶住了,我看你最近不是挺能的么。”
见天儿的挑战太后的底线,要不是潞王实在太废柴,她估摸李太后和张居正真能废了他、换个听话的皇帝。
“也不全是我的错,不管我在宫里干啥,我妈都不同意。”
“你干啥了?”
“我就锯了几条门槛。”
紫禁城锯门槛,这场景好耳熟。
“这不是为了照顾你自行车行的生意么。”
紫禁城内走路坐轿效率都太低,又不能骑马,现在朱翊钧天天都骑自行车上班,当然要锯掉门槛方便些了。
“大臣们就没有参你?”
“参了啊。”朱翊钧掰着手指头,“说朕不体面、不稳重、不端庄。”
什么东西既体面、又稳重、又端庄呢?给你们塑一尊贴金的佛像吧。
要么怎么说文官集团难搞呢,就没有他们满意的。
“江南制造总局一艘新舰刚到大沽口,上次在上海悄摸摸的阅不成兵,我想着这次总成了吧。”
结果又是不行——太危险、不安全……
他差点儿就要拍桌了,不安全那不是你们工作不到位么,我不骂你们是我脾气好,怎么这也能怪我头上?!
“说真的,这天下除了张居正,真没人能治得住这帮人了。”
张先生,你爹可千万不能死啊,你可千万不能回家守孝啊,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对了,我三妹妹也想学骑车,你到时候没事教一教她。”
“行啊。”张静修手一摊,“给钱,学费。”
“你忘了你的 girl helps girl了?”
再说了,我从你的店里买了那么多辆自行车,你本来就要包教包会的啊。
我从普鲁士克虏伯买的大炮,人家都提供技术人员和售后服务的。
“谁说的,买车是买车的钱,学车是学车的钱。买车的钱给4S店,学车的钱给驾校,一码归一码。”
朱翊钧骂骂咧咧走了。
回了寝宫,他喊了声:“齐奋?”
一个年轻小内监忙立了过来:“陛下。”
“把我那盒子珠宝拿过来。”
“是。”
齐奋轻手轻脚捧了一个檀木盒子来,张先生要求宫中厉行节俭、如今那些奢华物件都不太用了。
打开盒子,只见一片五彩斑斓,都是西洋的各色珠宝,红宝、蓝宝、金刚石、石榴石、碧玺、祖母绿、猫眼石零零总总,都是未经雕琢的。
朱翊钧随手取了一块红宝石,想着镶嵌成戒指倒是好看,就是不知道她那豆芽细的手指能不能戴的住。
“算了,这样大的红宝戒指还是适合贵妇人,我老娘这年纪正好。”
再看那块最大的蓝色金刚石,他计上心头:“称一称多重。”
不一会儿数据就出来了:“回主子的话,大概六钱。”
都穿过来好几年了,但朱翊钧还是闹不太清计量单位换算,只能拿笔出来算。
六钱=0.6两
古代一斤约等于590克,且一斤十六两,就是一两约37克,也就是说这块蓝钻22.2克。
而1克拉=0.2克,所以蓝钻100克拉,跟《泰坦尼克号》中的“海洋之心”原石也差不多重了。
“找几个工匠,做一条项链。”
两个月后,张静修收到了自己的“海洋之心”。
“送我的?!”
“是啊。”
张静修脸都绿了、比祖母绿都绿。
朱翊钧啊朱翊钧、你是跟我多大仇、多大怨啊,送我这么“吉祥”的东西?
好家伙,想想拥有“海洋之心”的都是些什么角色?路易十四、路易十五、路易十六……
要么是感染天花死了……
要么是法国大革命中被砍了头……
您是想直接把我送走么?
朱翊钧瞅着她一脸的勉为其难,大度地说:“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我这人从来不喜欢勉强别人。”
“不勉强,谁说勉强了。”
张静修赶紧从他手里把项链一把抓了过来,果然是沉甸甸的。仔细一端详,虽只是一方宝石,确仿佛真的是海洋之眼,蕴含了无尽的深邃。
她对着西洋穿衣镜比划了一下,叹道:“这得配抹胸裙穿了才好看呢。”
配明式,怎么瞅怎么古怪。
“现在京城里洋人也不少了,我倒是有计划让礼部办个酒会舞会下午茶会什么的,到时候你来参加,一定艳压群芳。”
朱翊钧拉住她手:“我来帮你。”
少女的手柔软带着香气,之前他瞅着像是豆芽菜,但真摸了才知道,至少也是个小香肠。
朱翊钧撩起她的长发,把“海洋之心”端端正正坠在胸口。
那一刻,静修似乎已经听到耳边有钢琴舞曲和巨浪滔天。
“好看吗?”
“好贵。”
静修没啥见识,就知道一分钱一分货。钻石黄金什么的,越大越好。
“平常也不见你戴这些首饰,你爹又不是海瑞,不缺你这点儿钱吧。”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小心翼翼把“海洋之心”收起来,“谢谢啦,下次四五六公主和潞王如果要学自行车,我给你的打五折会员价。”
两个人收一颗鸽子蛋就行。
朱翊钧真想用这项链把她给勒死,海洋之心下死、做鬼也风流。
“听说大沽口又来了一艘新舰船,还没取名字,不如就叫泰坦尼克号吧。”
朱翊钧:……这么不吉利的话、你脑子是怎么想的……
“说的好像自然选择号、蓝色空间号不是自相残杀似的……”
“给我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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