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闪烁于寂静的黑夜,偶有晚风拂过,携带丝丝的凉意,驱开烘热的暑气。
庭院中,柳念靠在回廊外边,托腮仰头望着藏在云雾中的月亮。
不由的想起两个月前,她还是个刚上高三的学生,因车祸来到历史上的大隋朝,成了一个八岁大的孤儿。
幸好遇上好心的堂姨柳二娘收留,不料却被那无良堂姨父偷卖给扬州第一权贵‘陈府,’现在她已经当上了伴读小童。
说是伴读小童,其实和伺候人的差不多。
只是比起普通奴婢,有单独的小房间住,尤其适合她现在女扮男装的身份。
但自从两天前跟着陈府郎主一家来河间王府祝寿,郎主的岳家。
她已经失去享有单人房的权利,如今只能挤在仆人房。
连续两天,柳念白天伺候完十二岁的小郎君陈祖延,晚上就在庭院里晒月亮,等到人都差不多睡了才进去。
不然她八岁外表下十七岁的灵魂真的难以面对一屋子的男人。
她估摸着时间,起身往里走,临近屋子时,暗黄的烛光消失了,里已经没有说话声。
她借着透过纸窗的几缕稀薄月光,轻手轻脚的避开躺在木板上的人,顺利找到最里边挨着墙面的竹席躺下。
“狸奴——”正在酝酿睡意的柳念突然被人叫她的工作名,那点子睡意瞬间没了。
她坐起身子一看,来人是余海。
这人和她是同一批进陈府的奴婢,比自己现在的年龄要大六岁,此人有些自来熟。
她心中疑惑,压低声道:“有事?”
余海随意道:“没事不能叫你吗?”
此刻很想在那张自觉高人一等的脸上踩上一脚,但柳念自觉武力不敌,遂冷眼看他。
彷佛心里的想法被这臭小子看穿了,余海解释道:“我也不想大晚上的找你,谁叫你白天装不认识我,晚上又这个时辰才回来。”
合着这事还怪她了?
“我现在也是游郎君身边的人,他和大郎君是表兄弟,我们以后共事的机会可不少。”
“我们之前好歹在同一屋檐下住这么多天了,也算有几分交情了。”
“你以后在大郎君面前多帮我美言几句,让大郎君对我印象好些。等你以后出了事,我也能帮你说上几句话,是不是?”
他现在不是都到游存身边了吗?怎么还惦记着陈祖延?难不成他想当陈府小主人身边的第一狗腿子?
柳念觉得余海不太像这个年龄的古代人,此人心思阴暗,把周围的人都当成傻子看,私底下说话的调调和动作都不像这里的人。
她不想和这样的人掺和,当然也不会去阻止:“不需要,别再打扰我睡觉,否则我明日向大郎君告你的状!”
余海没料到这狸奴居然半分情面也不给他,暗恨极了。
当初那杨娘子看中的是他,若不是那没眼光的陈祖延,自己一个现代人哪里会受一个古代人的气。
狸奴!你给我等着!余海盯着他的背影,最后也只能阴沉着脸色离开。
卯时,天色渐渐放明,王府遍地都有了奴婢走动的身影,他们开始一天的工作。
晚棠院,主院的东边室内,隔间的屏风后。
珠娘这两日看到狸奴眼底的黑青越发严重,忍不住出声询问:“你这两日怎么了?精神这么差劲。”
“啊?”柳念停住打哈切的动作。
“阿珠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珠娘指着自己的眼底示意:“瞧你眼底的青黑,都快赶上你眼珠子的颜色了。”
柳念这才惊觉,自她年龄变小以来,又当了奴隶,就一直没什么机会、也想不起照镜子。
这会听见珠娘这么一说才发现带了两天的黑眼圈上班,不禁为才八岁就被迫当童工的自己默哀三秒。
她有些无奈道:“这两日住进王府,有些不适应。”
珠娘也觉得狸奴从一个穷苦人家卖入进陈府不过一个多月,如今又从扬州来河东,住进王府。
不过垂髫孩童,心性尚幼,多少适应不来。
便宽慰道:“这次来王府祝六十大寿,要不了几天就回扬州了。”
柳念乖巧点头,心里知道善解人意的珠娘是在宽慰自己。
其实她也才十七岁,同现代的自己一般大。
辰时将至,大郎君陈祖延已经洗漱穿戴妥当,与主院的父母一同去向河间王夫妻请安,在那里同用朝食。
柳念现在年龄尚小,陈祖延怕她在王爷王妃跟前出差错,这两日都留她在晚棠院。
柳念觉得这样安排甚好,不用轮到换班,她这个时间点正好可以去用朝食。
这王府内有一处开得极美的荷花,尤其在辰时那段时间。
柳念恰好在那时经过荷莲亭,亭台清香袭人,能一眼看到夏季开得茂盛清丽脱俗的满池荷花。
池面幽静,荷叶露珠点点,蜻蜓浅搁,娇嫩的花苞竞相开放。
当亭子没人时,她路过总会瞧上几眼过些瘾,因之前在陈府被责罚的经历不敢驻留,那次的挨打给她十七岁的人生留下深刻的阴影。
明亮的室内,床榻上两个身量差不多的少年执棋对弈。
床榻旁的四角雕花几上放着鎏金鱼形纹盆,里面堆满冰块,有婢女盘坐一侧,手持绫绢花鸟团扇挥动冰块中的凉气。
“延弟,可否让表兄赢上一回?”身穿暗黄色宝相花纹彩锦圆领长衫的少年哀求道。
他对面着白底绸缎平绣散点小簇花纹交领大袖衫的少年不为所动,冷淡开口:“棋品见人品,表兄莫学街头癞子做法。”
果不其然,白衣少年放完话,黄衣少年节节败退,完全没了继续的想法。
是时,室内进来两个陌生的婢女,打断下棋的两人。
走前头的,年纪有些大的女侍梳着半翻髻,穿着白底花朵图纹小袖上衣,腋下着高腰间色。
陈祖延见是外祖母身边的女侍,起身询问:“女侍有何事?”
女侍恭敬道:“婢子见过两位郎君,今日暑热难耐,王妃命厨房给众郎君、女郎备了酪饮。”
那女侍说完,抬手示意身后梳着双鬟的小婢上前。
小婢将食盒中的铸金四方盒拿出放置彩案上,女侍欲行礼退下。
陈祖延道:“外祖母爱惜,望女侍替晚辈传达谢意。”
女侍道:“郎君孝心,婢子会如实回禀,郎君慢用,婢子告退。”
游存刚被自己的表弟打击到,见有甜饮可食,顷刻间从床榻上翻身下来,坐到彩案旁,命身边的婢女将盖子打开。
柳念此时立在陈祖延身侧,看到婢女打开盒盖,将里头的白瓷花瓣碗拿出,她似乎闻到熟悉的冰冻奶香味。
那瓷碗里装的是浇了牛乳的冰丝,里头还放了软烂的红豆、槐花蜜和莺桃碎子。
游存看着胃口大开:“延弟,快坐下来与表兄一同品用!”
陈祖延看着瓷碗中已经明显化开的余冰:“狸奴,这份酪饮赏你了,坐下食用吧。”
柳念刚见了这熟悉的酪饮,正垂着脑袋回忆现代吃甜品时的滋味,突然被这突来的惊喜砸中。
“谢大郎君赏赐。”
游存见状瞧了一眼柳念,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啧啧了几声:“这小童上次不是才挨了你的责打,怎么还放跟前伺候?”
柳念坐在一旁尴尬不已,只能装作没听见,专心吃起甜品。
味道有些淡了,她看着碗中化开不少的冰丝,好像明白陈祖延为什么给自己吃了。
陈祖延靠坐床榻上翻看书本:“我的事不用表兄多嘴,表兄得空管好身边的奴婢足已。”
游存本想调侃这正经刻板的表弟,没料到会扯到自己身上来。
想到身边新来的那个清秀奴婢,这几日私底下一直和他做的快活事,难不成被表弟知道了?
游存略显不自然的换了个话题:“听姨母说,后日外祖父的寿宴上,五姓七望子弟也会来不少?”
“姨母该同你交代要与这些姓氏的年轻子弟交好,可我们只是扬州一带一时发起的豪强,你说这些人会怎么看你我?”
陈祖延忽觉手里的书本看得人头疼,烦躁的将书扔一旁,唤来一旁得小婢按摩:“他们既来外祖父的寿宴,不管内里如何,明面上总能过得去。”
游存偶然回忆道:“少时,阿娘还在世,家中势力眼的老贼时常念叨着这些世家大族怎么尊贵豪横的,那时阿娘没看出他的贼心。”
“等阿娘一死,那老贼没多久就向清河崔氏求娶他们族中女子,可人家连庶出的寡妇都看不上他,说来那崔氏倒不眼瞎嘛!”
陈祖延是知道自己这个姨父的德性,好色贪乐,不过一年便娶了家室低的美貌女子。
祖父辈倒是很有能耐,拼出一大份家业,在杨州的权势财力也能进前五。
姨父却只知依靠族中长辈和姨母,至不惑之年还是一事无成。
亏得阿娘有先见之明,怕表兄被那混账教废,便早早将人接到自己家中抚养。
虽然天性不喜诗书,却也比之前的模样有所长进。
柳念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在黄巢起义之前,中国古代至尊至贵的五姓七望家族。
不轻易与外族通婚,有时连皇帝的子女都瞧不上的家族。
到了晚间,陈祖延的母亲杨娘子来给两位郎君送补汤。
临走还不忘命柳念和游存身边伴读小童好好督促主子学习,切不可偷懒耍滑。
陈祖延是不可能偷懒耍滑的,警告的只能是另一位面色痛苦的郎君了。
柳念在案几一旁磨墨,给陈祖延默写九经中的《礼记》,两人氛围和谐安逸,好像不容旁人插进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