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能头头是道分析其他人情感问题的，大多在自己的生活中都是个感情小白。
周嘉屿约陆洵玩游戏被拒了一次，有些闷闷不乐，不过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占据了心绪，一门心思研究起赵女士手术的事情来。
夏天的晚上太容易失眠，不知名小虫的叫声在草丛中响起，陆洵翻了个身。每个地方的声音都有细微的区别，比起老小区，这里明显更加安静。
门被轻轻敲了两声。
“小洵，睡着了吗？”
陆洵起身去开门，他那平日里有些暴躁的小姨现在却很温柔。
“何睿房间还睡得惯吗？”陆茜把手里的加湿器放下，“要是觉得太干了，就开一会。”
“小姨，我小时候经常住何睿房间。”陆洵有些无奈地笑笑。每次家里吵架，他多半都是被塞给何睿，何睿则带着他半夜撬锁偷游戏机。
陆茜想起以前何睿做的那些事情头就大，“你哥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
她神情缓和了几分，斟酌着语气说，“外婆年纪大了，我再劝劝她，真不愿意就让她跟着我住，她也该让人照顾了。”
陆洵感受得到小姨的好意，微微点头，思绪却有些混乱。
“别想太多了，早点睡。”
房间又安静下来，看了眼时间，今天晚上周嘉屿应该也是辗转反侧。
陆洵想给他发句什么，毕竟昨天没答应周嘉屿一块玩游戏，心里总是不太舒服，即便周嘉屿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悦。
他是不想拒绝他的。
正犹豫着，跳出一条新动态。
鱼：
好运（晚安）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陆洵嘴角勾起一点笑，评论了一句——好运。
［你还没睡？］
周嘉屿把手机举得很高，没想到这个点了陆洵居然还能秒回他。
［准备睡了，祝你们明天一切顺利。］
心里有股熨帖的暖意，酒店的床太软，被子也没有阳光的味道，空调温度太低，总之一切都让他隐约的感到焦虑。
回了个笑脸，这段晚上的谈话似乎就该告一段落了。
对话框再没有跳出新消息，陆洵叹了口气，登上自己另一个号。他有些日子没清过小红点了，群聊里消息多得有些夸张，径直略过这些，看到了下午周嘉屿发过来的消息。
［师父，你最近怎么不上线了。］
［今天还去竞技场吗？］
陆洵盯着消息看了一会。
［这两天有点忙，可以找老狼带你。］
周嘉屿的小号要比他的大号活跃许多，满满当当的链接分享，无厘头的笑话大全，没有一点偶像包袱。
也难怪许元晖会觉得他傻乎乎的。
［我这两天也有点忙，得过几天再练PK了。］
周嘉屿在混乱之中脑子一激灵，想起来和振长空约的架还没有打完。
［要是我真的输了，就再买个号算了。］
他这会真没有多在乎了，觉得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已，ID一换谁还认得他。杨明那不是还有很多号，改头换面他也当一回人｜妖——
［不会输的。］
［振长空的操作没有你好，只要正常发挥，会赢的。］
这话还是很动听的，周嘉屿眯着眼睛，他对振长空的操作没什么概念，结下梁子那会他等级太低，碾压式的数值差面前操作几乎没了意义。
［师父，你和他打过PK？］
陆洵顿了一下，他当然没有跟振长空有过什么接触，对方的竞技场等级太低，怎么匹配也轮不上。只是，为了他的小徒弟，他总得研究研究对手的招式。
［看过他的PK视频，论坛里有。］
周嘉屿点开一个链接看了会，这位仁兄的操作更多是花花架子，别的不管，时装总要穿得够帅。
耐着性子往后拉了拉进度条。
［师父，你在跟我PK的时候模仿了他的操作习惯？］
只不过是大神全面加强版模拟，比原版威力强悍太多。
［嗯。］
周嘉屿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尤其是今天晚上，他真的很想有个人聊聊天说些有的没的打发时间。
［我把他的操作特点总结出来了，你有空可以看看。］
陆洵把文档发了过去。
一份两千字的word文档，让周嘉屿瞠目结舌，觉得之前帮派里的人都说陆野惊风不仅是个游戏大神，还是个学神，可信度高了很多。
他甚至调了行间距和字体。
［谢谢师父……］
［还有之前的事情，也谢谢你。］
赵女士的事一直以来都是他最大的心结，连对杨明都没有开过口，这种事情说出来似乎也没多大意义，别人能给的大概只有安慰和同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怕说多，也怕说错。
至于自家爸妈，这几年何尝对他不是小心翼翼，生怕又触动了他哪根脆弱敏感的神经。
所以，陆野惊风能对他说出那番不要自我感动的话，周嘉屿还是很触动的。
［不用谢，我只是不想看到你……］
字打到一半又被删掉，只留下那句生疏的不用谢。
［我妈妈明天就要动第一次手术，成功率很高，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今天晚上有点失眠。］
周嘉屿对陌生人的坦诚胜过对朋友，那些说不出口的顾虑也可以全盘托出。
［这些天我总是感觉心里乱乱的，只有玩游戏的时候会好一些。］
［是担心手术？］
［也不全是吧，还有一些别的。］
周嘉屿揉揉眼睛，靠在床头，表情突然变得很迷茫，透过纱帘望见一轮月亮。
［算了，等以后有时间再说吧，师父你也早点睡。］
他是想对自己说什么的。陆洵心里像有细密的情绪在跃动，他不知道周嘉屿原本准备说什么，只有一种微妙的预感。
关于感情。
［小洵，睡了吗，我这两天在国外，等忙完就回来。］
［外婆还是不愿意去燕城？让你小姨劝劝她，她一个人待在临江也不是个事。］
［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冲动，大人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陆洵没有回复，这会已经太晚了，陆女士只需要打开世界时钟看一眼就知道他在熬夜。
大人的事情跟小孩子没有关系，从前陆女士经常这么跟他说。
“你想见爷爷奶奶还是可以去见的，你有自己的人生和选择，妈妈不会干涉。”
那时候他很挣扎，他不喜欢总是忙忙碌碌的父亲，尤其是知道父亲的忙碌也是谎言之后。但吴家的爷爷奶奶对他的关心也是真的，他总还是有一些不舍。
之后去了燕城，距离遥远，时不时的那边也会打来电话。逢年过节，他也会寄一些东西回去。
只要屏蔽掉一些自己不想听的话，多少还是能从中体会到一点温情。
那个男人再婚之后生了个女儿，离婚的时候判给了女方，两次婚姻，没有留下一个孩子，或许这一点也让两个老人心惊。
只是，他们太心急，也太功利。
陆洵闭上眼睛，耳边仿佛还萦绕着那些话。
“你可不能不管你爸爸啊，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以后东西不还是都留给你。”
“你要记得你身上流着你爸爸的血啊。”
“都是你那个妈把你教坏了，小时候多懂事啊，出去几年翅膀硬了，自己亲爸都不认了？”
“现在你爸爸刚出来，有点困难，你当儿子的帮帮忙不是应该的吗，你妈还会不听你的？”
“你怎么变得这么冷漠啊，以后奶奶还能指望你给你爸养老吗？”
陆洵不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子了，也许就像他们所说的那么漠然，他真的很想问问，奶奶，你已经到了养老的年纪，你娇生惯养的儿子有为你养老吗？
自己在垂暮之年，还要去操心四十多岁的大儿子以后该怎么办，这种母爱让陆洵心里觉得悲凉。
他早就知道人心是一种经不起考验的东西，但那层面具撕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时，还是忍不住心惊。也不由得想到，自己的母亲当年面对这些的时候，是多么艰难。
如今，他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
*
周嘉屿成功地把衬衫上一颗缝得紧紧的扣子给拽了下来，白莹莹的，像一块玉。
周爸也是快把T恤下摆绞出一个洞来了，嘴唇干得起皮，说：“你妈生你的时候难产，我吓得魂都没了，当时就想，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了，没想到……”
他顿了顿，“没事的没事的，你都长这么大了，你妈也会好好的，咱们一家都好好的。”
喃喃自语似的自我安慰。
周嘉屿咬咬唇，手术室外面待着的滋味真不好受，他在手机上下载了一个木鱼软件，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不停敲击着。
换作早些年，周嘉屿对各种封建迷信自然是嗤之以鼻。人定胜天，何必跪倒在神佛座下。
可这会，他真是剃头出家的心都有了，和尚许愿或许比他们这些凡人更灵一些。
周爸摇摇头，认为他这想法压根不靠谱。
“现在当和尚也要研究生学历，你高中毕业，没戏。”
周嘉屿只能又多戳了几下电子木鱼。
这时候却弹出一个消息，点进去一看，居然是一张平安符。
下面还有一张木签。
陆野惊风：帮你求了一卦，上上签。
猜猜是谁忘了切号[眼镜]
陆是一个APP两个账号，小周是应用分身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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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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