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银钱

阎浮城。迷津渡。

月夜。迷津中巨浪翻涌,瘴气弥漫。岸边阵法密布,形似虎豹的恶兽嘶吼声不绝于耳。时近满月,结界趋于薄弱。一众怨鬼虎视眈眈,匿于林中暗处,正欲伺机而动。

叶泠立于迷津边,单手抱剑,红衣飒然。她四下环顾一圈,在心中默默数了数今夜来此的怨鬼数,面上浮现一抹笑意。又抬头向树上斜倚的人瞥了一眼,笑意立减。暗中传音道:“这些怨鬼全部归我,你不许插手。另外先说好,一只鬼一两银。不讲价,不可拖欠,杀完立刻付款。懂?”

燕鹤青整只鬼瘫在树上,双目紧闭,似听非听,似醒非醒地哼了两声。叶泠便只当她已默认。

空中明月高悬,边缘却被些许阴云遮蔽,尚未臻至圆满。困于迷津中的恶兽久等此刻,叫声逐渐凄厉,挣扎着扑向结界薄弱处,利爪一挥,瞬那间结界破绽百出。恶兽嘶吼一声,纵身欲出时,岸边阵中忽而金芒大盛,道道金光化作束缚牢笼。那恶兽顿时动弹不得。

叶泠唇角微勾,眸中泛出些许寒意,从容不迫拔剑出鞘,朗声道:“事已至此,我亦等在此处已久。诸位又何必再躲藏遮掩,不如一起上吧。”

枯木林中黑雾翻涌,隐约可自其间窥见些许或青面獠牙或苍白浮肿的鬼脸。叶泠面上神色淡漠,决意于此时装瞎,手中灵剑泛出血样的暗红光泽,似是因即将到来的杀戮而兴奋地发抖。叶泠安抚地握紧手中剑,虚虚挽了个剑花,眸中红光一闪而过。而后身形没入黑雾,刀光剑影相交间,魂魄泯灭声不绝于耳。

短短一刻,诸多怨鬼尽数歼灭。余下小鬼四散奔逃。叶泠站定转身,抬头正欲向树上安眠的燕鹤青讨要银钱。却见故人无踪,不速之客未请已至。

月白风清,正值良夜。千辞此次并未束冠,只著了身月白常服,玉簪横插,墨发披散,眉眼间是浸透了千万年霜雪的冷淡。叶泠镇定地看着他,沉默片刻,行至千辞身边,一把扯过他的衣袖,冷声道:“燕鹤青,虽然你现在变的样子很好看,但不要妄图用这种方式逃避应付给我的银钱。”

千辞的目光从自己被攥住的衣袖缓缓移至叶泠面上,薄唇轻启,坦然道:“姑娘怕是认错了人。在下名千辞,并非北鬼主。”

叶泠显然是不信,仍旧死死盯着千辞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破绽。距离被不自知地拉近。千辞微微垂眸,无奈轻声道:“姑娘,在下真的不是北鬼主。你……若实在不信……在下也没有办法。”

叶泠默默松开手,开始沉思。沉思过后开始觉悟,我去,燕鹤青又这么不声不响不负责任还不给钱就跑了?下次见面一定一定得揍她一顿出气。觉悟过后,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方才的所做所为。叶泠在心中赞叹了自己一句真有种,而后转身就跑。

千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是挽留的意思。叶泠此时莫名紧张,犹豫半晌还是开不了口,甩不开手,迈不开腿。双方于无言中达成了某种和解。

迷津渡旁的屋舍内。千辞目光复杂地将屋内仅存的器具上下打量了一番,得出了面前鬼是真的穷的结论。叶泠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屋舍简陋,让公子见笑了。”

千辞收回目光看向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之前应当见过了。叶姑娘。”

叶泠觉得自己脑袋中的某根弦“啪”地一声断掉,平静道:“……有吗?”

千辞道:“我此行本是来寻北鬼主有事相商。奈何北鬼主似乎对在下有所误会,屡屡避而不见。听闻姑娘与北鬼主交情匪浅,有一番话不知可否请姑娘代为转达。”

叶泠闻言颇有些诧异,心知不便多问,低头闷声道:“你说吧,若有空时,我会转达给她的。”

千辞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十二城途中有人暗中设险,其幕后主使实力深不可测,绝非鬼域众人可阻。若北鬼主执意保下此变数,必会酿成大祸。界时凡界鬼域都将不得安宁。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北鬼主不如早作决断,寻机将其斩杀。如此守得两界安宁,也是大功一件。”

叶泠将这番话于心间默默记下。迷津枯林尽头,燕鹤青闭目冷笑不已。

大城的一间客栈乱作一团。一大早一众鬼侍执了兵戈利戟,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困于客栈中的诸鬼战战兢兢不敢多言。他们大多是自异城来此地做买卖的经商鬼,剩下的则为身份不明无家可归的流浪小鬼,被老板好心收留住在此处。顾屿和乌归既非前者又非后者,此时站在众鬼中,处境不免有些尴尬。

不多时,大城鬼侍首领闻讯来了此处。那鬼侍首领面目模糊,身形滚圆。裹在暗色甲胄内,行步缓慢,远远望去犹如一颗过分饱满肥硕的葡萄在艰难滚动。葡萄首领走进客栈,先四下打量了一番,身上酒气未消,醉醺醺道:“怎……呃,怎么了?”

有先到来的鬼侍上前禀报:“回首领,此地客栈老板于昨日夜间殒命。死状凄惨,凶手不知去向。”

鬼侍首领面沉似水,闭目在原地思索了一阵,又打了个酒嗝,道:“查!查呗!”

候在一旁的鬼侍殷勤地为他奉上一盏茶。首领接过漱了漱口,再睁眼时不怒自威:“既是客栈老板死了,这客栈内的一众鬼都脱不了干系。把他们押回去统统拷打一遍,等什么时候招了再放人就是了。”

乌归气得满面通红,上前一步正欲出声阻止,却被顾屿扯着衣袖拽了回来。他不由得犹疑地瞧向顾屿,后者却兀自沉默垂眸不肯多言。

众鬼哭天抢地跪倒一片,纷纷喊冤叫屈。那鬼侍首领面色阴沉,比了个手势。鬼侍们即刻出动,将客栈内众鬼一并押解入狱。

鬼侍们捕了一客栈的鬼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城中诸鬼见怪不怪地小声议论,自别城而来的诸鬼则暗自庆幸自己未受牵连,不免开始自得炫耀,说什么我早看那客栈不吉利还好没去云云。

半日后,西城鬼主府。

西城鬼主看着是个文弱书生鬼。穿了身不知哪朝哪代文人墨客的青衫,坐在厅中主座上面色愁苦,唉叹连连。黑袍老者站在他身侧,目光锐利似鹰隼,纵然已是须发皆白,满面沧桑也不难窥见昔日神采。

左侧玉阶下,顾屿身上衣物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头上不知从何处沾了几根茅草,整只鬼鼻青脸肿,瞧着甚是凄惨。乌归也没好到哪儿去,双手抱臂站着,披头散发,状若疯颠。二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差,面上明明白白写着六个字:请给我个解释。

西城鬼主叹息许久,犹豫着开口道:“此番是城中鬼侍首领行事过于莽撞,让二位受苦了。不如……不如本尊代那首领向二位赔个不是?”

话音刚落,便被黑袍老者斩钉截铁一口否决:“尊主贵为一方鬼域之主,怎可这般低声下气?何况错不在尊主。既是那鬼侍首领做错了事,那就唤他来亲自向这二位赔不是就是了。”

西城鬼主整只鬼一下就蔫了下去,眸色倏忽黯淡,声音也愈发小了:“先生英明。”

顾屿同乌归对视一眼,心中均是诧异不已。未曾想到这西城鬼主竟是个软弱无能之徒,大权旁落,对那黑袍老者言听计从。如此看来,倒也难怪那鬼侍首领行事张狂,有恃无恐。

黑袍老者拊掌三下,有鬼侍应声而来。得了命令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将那圆滚滚的鬼侍首领带到此处。

那鬼侍首领一进来便叩头如捣蒜,对着西城鬼主痛哭流涕,口口声声求尊主饶命。

西城鬼主见此情形,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转头看向黑袍老者求助。黑袍老者眼神犀利,喝令鬼侍首领起身,质问他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对众鬼滥用私刑。

鬼侍首领一时有些怔愣。心中嘀咕自己今日心情甚佳多喝了几杯,尚未来得及用刑逼供那客栈诸鬼,怎得如此大张旗鼓训问。但此刻又不好辩驳,眼珠一转,俯身跪地哀泣道:“尊主明鉴,属下实在不敢。想是手下那些小鬼私自用刑,不知得罪了哪位大人,属下束下不力,管教无方。尊主说得对,属下确实该罚。”

一句话,错是属下的下属犯的,责任是属下亲自背的。心甘情愿放下身段为下属背锅,属下可真是万里挑一的好属下。

顾屿:……果然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这首领的脸皮怕是金子炼就,毕竟真金不怕火炼。说了这般谎话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真神人也。

西城鬼主却似乎不在意这话是真是假,微微松了口气,不痛不痒地训斥了鬼侍首领几句,责令他放了狱中诸鬼,并亲自给顾屿和乌归道歉。

鬼侍首领道谢起身四下看了一圈,这才发现那角落里还站了两个乞丐。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地径直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二人身前,哀泣道:“小人有眼无珠,放任下属打伤二位大人,小人在这给二位大人赔个不是。万望大人们宽宏大量,饶恕小人吧。”

他自认姿态已是放得极低了,寻常鬼此时多半会顺水推舟说什么无妨无妨来展示自己的气量。奈何顾屿做人时就不是个正常人,如今做了鬼更不是寻常鬼。

只见顾屿以手掩面哀怨道:“首领这番赔罪,顾某怕是担不起。顾某本就一贫如洗,平日里勉强靠脸维持生计。如今去了一趟首领狱中,这张脸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了。首领与其在这里说这些空话,倒还不如发发善心舍些金银给顾某。若首领救顾某一命,顾某来生必做牛做马报答您。”

此言一出,殿内诸鬼齐齐低头憋笑。乌归摇头闭眼,决定先寻个地缝钻进去保住自个儿的脸面。

那首领虽也觉得意外,倒也还是从善如流道:“好说,好说。不知顾大人想要多少金银?”

顾屿真诚道:“顾某凭着这张脸一日可赚一千银,如今被损毁没个两三月好不了。首领看着给就是了。”

首领听了想吐血。忍了又忍表示回去再掏掏老底三日内奉上金银。顾屿表示我信你但你还是先当着你们尊主的面发个誓。首领咬牙应下,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西城鬼主再次向顾屿和乌归表示歉意,并承诺会好好管教下属。顾屿却忽而敛起笑意,上前正色道:“尊主可知,这大城中频频有魂魄于夜半殒命并非偶然?”

写得不好。感谢点进来的友友。

收藏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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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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