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前辈，现在要怎么处理？”邵初澜走到万骈身边询问。
“先问当事人看法。”
邵初澜看着厉坛中间打得不可开交的场面，有些犹豫。
方才木刀擦耳而过的场景，实在让她心有余悸。
没人告诉她这年头当个公务员还有生命危险啊？！早知道报别的单位了！
“胆小鬼。”万骈嗤笑一声，不由分说，单手拉着邵初澜的衣领，纵身一跃，直接往祭坛正中央掠去！
骤然失去重心，邵初澜连叫喊都不敢，眼睛瞪得老大，双手死死地抓着万骈的衣摆，生怕自己忽然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直到万骈把她的衣领松开的时候，邵初澜还没缓过劲来，捂着自己被勒得发红的脖颈咳了几声。
“万前辈……下次要、要飞的时候，记得提醒我一下。”邵初澜觉得自己心肝五脏都在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归位。
万骈懒得理她，站在厉坛高台的正中央，睥睨着底部的一片混乱。
邵初澜手脚并用爬起来，站到他身后，看到底下正打得热火朝天，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俩从天而降。
万骈的眉梢拧过一丝不悦，“啧”了一声：“好吵。”
邵初澜也觉得耳膜旁边嗡嗡叫，吵得她头疼。
她打开背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万骈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只见邵初澜从包里掏出扩音符，单手将符按在玉佩上，深吸一口气，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朝着玉佩大喊一声：“都给我安静！！！”
扩音符叠加玉佩的效果分外显著，底下的骚乱戛然而止，声音久久回荡在厉坛上空，所有鬼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邵初澜身上。
邵初澜满意地撤下符，拍拍手感叹道：“舒服了，终于安静了。”
同样被群鬼行注目礼的万骈：……
万骈抬手捏了捏眉心，神情无奈。
递给邵初澜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后，他从虚空中抓了一把，向群鬼亮明自己身份：“治安处，放下武器，一个个说。”
万骈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压，扩散到厉坛的每一个角落。
群鬼骚动了一阵，发出噼里啪啦武器坠落地面的声响。
不一会儿，一个看上去五大三粗，魂体比较凝实的男鬼站出来，指着堆在高台下的口粮：“长官，咱们辛苦一年就盼着这天，要是来年口粮都无法保证，还怎么继续干活儿？”
旁边有鬼不乐意了，撑着细胳膊细腿反驳道：“那也不能你一个鬼就占了三分之一啊，哥几个都分完了那我们这群等着救济的怎么办？”
“老子多干了，就得多分！”壮鬼小幅度地挥动了一下拳头，眼神几乎将另一只鬼的魂体盯透，威胁的意味非常浓重。
瘦弱的鬼被他瞪得缩了缩脖子，还是不甘心：“你每天就在街上闲逛，哪里干活儿了？”
“你！”
“停。”万骈抬手止住气急败坏的壮鬼，和邵初澜一前一后走下高台：“既然持有异议，那就统一排队登记本年度贡献额，按照往年的权重，依次领取。”
万骈话音刚落，邵初澜已经调好了登记表，列入VLOOKUP对照公式，就等着信息输入。
见她如此迅速地完成了前期准备工作，万骈难得露出了欣赏的神色，退开半步，把工作空间留给邵初澜。
壮鬼从容地踱到邵初澜面前，大言不惭地报着自己本年度关于维护治安、守护弱小、保证居民生活的贡献，邵初澜听得眉头紧皱，却发现他身后的鬼没有一个提出异议。
邵初澜只能逐一将他报录的内容一一输入，最终凭借系统测算，仅壮鬼单个鬼，就领走了坛祭三分之一的物品总额。
照他这样的领法，这里最多有四分之一的鬼能领到东西，剩下四分之三只能喝西北风。
邵初澜忍不住看向万骈，却见他站在一旁，神情淡淡，紫色的瞳仁冷眼看着一切。
壮鬼拿着属于自己的份额，从鼻腔里嗤出一声：“多谢长官。”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敬意，拎着东西大摇大摆地走了。
邵初澜看着剩下的鬼的数量，有些头大。
不过根本轮不到邵初澜去思考这件事，壮鬼前脚刚踏出厉坛，剩下的三百多只鬼全部忽然躁动起来，全部朝邵初澜的方向涌来！
“我我我！我帮着清扫大街了，先登记我的！”
“凭什么？你让开，各位家里的香面都是我帮忙磨的，我的功劳最大才是！”
“不儿，这点东西也要跟我争？我家养着三个我说什么了？！”
“长官求求你了，就先登记我的吧……”
“……”
三百多个鬼头攒动，声音像一万只鸭子的养殖场一样聒噪。单单是吵闹也就算了，他们边吵边向邵初澜的方向涌，邵初澜叠了几张扩音符同时大喊“安静！”“排队！”
群鬼被她的喊声镇住，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发现不具有任何威胁性后，又默契地同时朝邵初澜的方向涌。
东西太少了，他们必须在现在争。
邵初澜退无可退，身体被挤压到了墙根处，不知被谁推了一把，一屁股跌落在地，她顿感不妙，手掌撑地想要立刻爬起来，手指和小腿却被横七竖八踩了几脚，疼的她龇牙咧嘴。
一片忙乱之中，邵初澜勉强半蹲着，压着自己的玉佩，想要先安抚自己身边一部分情绪激动的鬼群。
却见鬼群的躁动忽然停滞下来，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邵初澜抬头看去，只见自己正前方的几只鬼，如同裂帛一般，一一被从中间被生生撕成两半，半边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似乎未能瞑目。
随手扔掉被自己撕成了两半的魂体们，万骈深紫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他地上的魂体越来越淡，最终变成点点荧光，散在了空气中。
万骈摊开手掌，蹙眉盯着指尖，似乎觉得脏了自己的手，从容地从上衣口袋里抽出手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仔细地擦干净，然后随手一掷。
“听话——很难？”
万骈的声音不大，没什么情绪，却传到了在场的每一只鬼的耳朵里。
两旁的鬼惊叫着退开几步，看向万骈和邵初澜的神情惊恐。
人怕死。鬼也怕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之后，意味着彻底从三千宇宙删档，再也不能转世了。
邵初澜站起身，拍打着方才沾染上的灰尘，整理好自己后重新开口：“请大家排队，按贡献依次领取。”
三百多只鬼很快自发地组成了一条长长的队列，绕着厉坛边缘绕了一个大圈后，还拐了两个弯。
坛祭物品的分配沉默而有序地进行着，一个多小时后，分配结束，邵初澜惊讶地发现，并没有出现物品分配不足的情况。
反而因为基本上每只鬼都不约而同，只报那么一两个贡献点，实际上也和平均分下去差不多，最后甚至还剩下了5%左右。
万骈扔给邵初澜一个空间袋，示意邵初澜收好。
邵初澜记得办事处的税收要求是3.5%，但现在这个状态，多出来的一小部分也不能重新再分配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邵初澜清点完毕，把东西收拾好，保存登记册并关闭显示屏，听话地跟在万骈身后。
鬼门关之内，没有白天黑夜之分，这里像是模糊了时间的概念，半空中浮着微尘，一切都雾蒙蒙的。
邵初澜摸出手机来参照时间，才发现此时人间的时间，已经深夜。
整个白天积累的疲惫和困倦一并涌了上来，再叠加方才的紧张，邵初澜现在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休息，眼皮不住地打架，一时没注意前方带路的万骈忽然停了下来，直挺挺地撞了上去。
“嘶——”
这一下给邵初澜撞清醒了，她擦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揉着通红的鼻尖一脸茫然：“怎么了？”
万骈想过她会因为自己方才大开杀戒而恐惧、害怕，甚至因此对他敬而远之，没想到，一转过身，邵初澜却表现出一副困到不行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
他不需要睡眠，上次见到这种困到不行还强撑的，已经记不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一般人可没机会被他点出来随行，毕竟办事处出差补贴真的高，是日常工资的六倍。
“行了，去休息吧。”
声音里带着极浅极浅的笑意，但万骈和邵初澜都没有察觉。
邵初澜如蒙大赦，非常利落拱手：“多谢万前辈。”
然后转身就走。
万骈看着她走得干脆，愣了一愣，而后好整以暇地待在原地，靠墙交叠着长腿，抱着双手挑眉。
他刚刚可没和邵初澜说，办事处的招待所在哪，这人反应过来，还得掉头来问他。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邵初澜站在一种红墙低瓦间，似乎是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非常坚定地，敲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
“大晚上的谁啊，还让不让鬼睡觉了？”一只顶着一头乱蓬蓬长发的年轻女鬼推开了门，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
邵初澜忍下了哈欠，走上前，一口一个“姐姐”地甜甜叫着，从方才坛祭中剩下的东西中，分出一小部分来，当做伴手礼塞给对方，在女鬼惊喜的神情下，开口问她借宿一晚。
“哎哎，可以，不就是睡一晚么，我这有空房间，来吧来吧。”看在手里东西的份上，加上邵初澜确实嘴甜得让鬼挑不出错，女鬼一扫开门时的起床气，非常热情地把邵初澜迎了进去。
“哐当”一声，门板合上，两个窈窕的身影被隔绝在红墙里。
声音在空荡寂静的拓荒村街道上回响。
在十几米外，目睹一切的万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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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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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出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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