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华跳崖那天,将五方未来几天所需的药材都准备妥当,叮嘱他何时服用,如何服用。
“你这公子哥的样,想必也是神兽里不一般的人物,可别笨手笨脚的,烫伤了自己无所谓,把我这珍贵药材浪费了可就不得了了……”
五方已然习惯此人的牙尖嘴利和喋喋不休。
人有多言者,犹百舌之声。五方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看上去柔心弱骨的,实则……就多余长张嘴。
“把你舌头拔了带回去当仙婢倒是不错。”五方不紧不慢道。
沈云华冷不丁被噎了一下,这冷心冷面的公子哥居然难得开口说话了。
但这口不如不开……
“你你你……”
五方眉目低垂,隐藏着眸间笑意,轻轻吹着药汤,慢悠悠地喝完,又掏出帕子优雅地擦拭嘴角。
“信不信我往你药里掺毒呀。”沈云华嘟囔道。
她突然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极认真说道,“你们天界啊……恃强凌弱,阶级分明,这样不好。人家苦苦修仙,不是为了上天去做奴婢的。”
五方愣了一下,嘴角含笑,眼神倒变得温和起来。
他的面容本就明净柔和,笑起来却如春柳拂水,显得更加可亲可近了。
沈云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不反驳,也不跳脚,还偷着乐,莫非是我猜错了?其实你是某位神仙座下的神兽,私自出逃触犯天规……”
春日温煦不过是一刹那的事,五方的脸又结成了冰。
“从此,你便自求多福吧。”沈云华这样叮嘱道。
五方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又睡了过去。
冷酷无情的小鸟,真是白救了。沈云华冲他做了个鬼脸,轻轻关上了门。
做了多年孟婆,开个后门是很轻易的事,加之沈云华本就处事周全,靠着三寸不烂之舌,不仅没吃忘川珠,还偷偷在兜里揣了不少宝贝药材。
轮回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共事多年,又何必斤斤计较。
况且孟婆官位虽是丢了,但毕竟还是仙籍,得罪了并无甚好处。
没吃忘川珠的话,这崖属实是有点高的。孟婆在崖边徘徊了几下,愣是不敢跳。
她愁眉苦脸,想着不如找守卫大哥推自己一把。
正准备转身,却被一人抱住,受力往崖下倒去。
“啊啊啊啊啊啊——”
往生崖空中盘旋的鸟雀受惊四散开来。
沈云华挂在树上,和对面的鸟大眼瞪小眼。
“敢问阁下,您不在药庐好好养伤,跟我下凡做什么?”
鸟并不理睬她,只是张了张翅膀,像是伸了个懒腰。
“别装不认识我!”沈云华伸手就要去够这只鸟。鸟儿却轻巧地跳开了。
当务之急是怎么下树,沈云华四处打量了一下,此处偏僻无人烟,正犯愁呢,鸟儿忽的跳上了树枝,正是挂着她的那根。
只听“喀嚓”一声,沈云华摔的狼狈,嘴里自然痛骂,“死鸟!你有这么重啊!”
鸟儿在树枝上俯视着她。依旧一言不发。
“你……哑巴了?”
“而且你为什么不变作人形?”
“等等……你的灵力呢?”
沈云华急忙探了一下自己的内息,还好还好。
她理了理衣襟,将身上草屑拂去。
“不知你为何要跟着我……”她伸出手,“但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定会护你周全。”
鸟儿展翅飞入她手中。
她立刻作凶狠状,“死鸟!看我拔了你的毛烤来吃!”
鸟儿并不在意,歪了歪脑袋,眼神中竟透着一丝戏谑。
“罢了罢了……大人不计小人过。”何况是只鸟呢。云华撇撇嘴,看出鸟儿此时灵力微薄,也没什么心情和她斗气,就也没再继续招惹它,只让它静静睡着。
沈云华轻轻抚了抚鸟儿的羽翼。和它在冥界的样子不同,通体雪白,夺目的光彩被隐匿起来。真不知是怎么跟来的,又不知跟来作甚?
“陪我去看一看故人吧。”
这是五方初醒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于是他们便来到了青曲镇。
晚间五方竟真乖乖地变成了小鸟。
沈云华惯用木槿叶子清洗,又加了些许香草,身上散发着悠悠清香。
五方心中不安,却不知因为什么。
一夜未眠。
倒是沈云华睡得极香,日上三竿了也没有半点起床的意思。
明知此地诡异……她还如此好眠。
沈云华仿佛知晓他的心思,笑着伸了个懒腰,斜斜地靠在床沿,“你可知,猪都是养肥了再杀?还没到时候呢,现下可安全的紧。”
所以,谁是猪?五方瞟了沈云华一眼。
“那青娘子呢?”他一面淡淡问道,一面喝着早茶。
“我用灵力探过灵石,灵石又亮起,并无性命之危。许是被困在了某处。”沈云华认真答道。
“左不过就这几日了,我们出去走走吧,活动活动筋骨,逃跑时也能跑快些。”她一脸跃跃然。
五方早已习惯她这不着调的样子,起身欲将被褥铺好,却总是折不整齐。
沈云华噗嗤一笑,“你这叠被子这架势,当真……当真是好笑啊哈哈哈……”
五方赧然。他自然是没叠过床铺的,宫内有仙官仙仆,大大小小的事宜都有人料理,他只需要做决定就好。
沈云华将被子一角递给他,“看着点啊。”
三下五除二,被子叠的方方正正。
五方当真是对她刮目相看了。沈云华言语做派间总是淡淡的闲散,向来能坐着绝不站着,却事事精通,事事娴熟。
五方忽而想起一事。
“你可知……凡人该如何修仙?”
沈云华噙住一抹笑,“好好的神力你给散去了,如今又想修回来?不过怕是你如何再弥补,也无法修回当初的万分之一了。”
羲和之力,那是何等神力,凡人之骨,无法触碰其一分一毫。
五方只是一言不发。
沈云华想,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没毛的凤凰实在可怜,她得口下留情。
以示歉意。
她不仅把所有秘籍技巧都贡献出来了,还给了五方不少灵药。
把小鸟栽培好了,以后打架就可以躲他后面了,何乐而不为呢?
这村落当真是热闹非凡,各道的修仙人士皆汇集于此。五方皱着眉,思索些什么。
而云华却全然一副吃喝玩乐没心没肺的样,瞧这欢喜瞧那也喜欢。
草药,买!符咒,买!灵器,买!
自然是五方掏钱。他虽然没有凡间的钱币,却有各种稀罕的宝贝。
随意掏出一颗珠子便是东海的,香囊里的香草是渡渡山的,就连发簪上小小的一颗玉石,也是女娲补天剩下的。
“奢靡”二字云华已经说腻了。
纵使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云华也是一点不心虚的。
“这些可都是民脂民膏啊,何为民?我就是民!我的脂我的膏,拿来用用怎么啦?”她就差双手插着腰,头颅高昂,作街头泼妇状了。
但她容颜清丽,身姿清逸,耍赖之举并不显粗俗,却有十二分的古怪精灵。
前日同老和尚一道的瘦和尚尾随而来,“姑娘,姑娘。”
手中捧了许多宝物。
他微微笑,倒是有几分高人气质,“这是师兄让我送来答谢姑娘的,方才客栈寻姑娘不见,来街市上碰碰运气,倒真让我碰见了。”
“不客气不客气……”一边说着,云华的手一边不听使唤地伸了出去,接住这许多宝贝。
瘦和尚正待离去,却听女子柔声道,“和尚,这些还你!”
沈云华挑出自己最想要的那样物件,其余一一奉还。
正是一枚白色的珍珠。
她将珍珠塞入五方口中,“含着,不要咽下去。运转你的灵力试试。”
五方只觉通体舒畅,削骨后的残留的隐痛慢慢消失。
“这是楚水的白珠,想着等这里事情结束了,就带你去取,不料自己却送上门了,你吉星高照,得来全不费工夫。”沈云华眉开眼笑道。
白珠向来是治疗骨痛的绝佳灵药,削去神骨不止是抽去灵力,对身体也是重创。
小鸟的骨痛未能痊愈,她每日只能用药草麻醉,可纾缓其症状。
“如今你只要含着白珠,一日运转灵力三次,再配上我的净骨丹,两周后便能彻底恢复。”
五方心中一震,并未说话,只是将珠子静静含着。
心情却是愉悦的。
沈云华终是忍不住开口,“小鸟,这珠子不必一直含着的,你也不必如此欢喜……虽然骨痛是治好了,但神力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你且要耐住性子慢慢熬。”
五方脸黑透了。
这种疼痛,他还没放眼里,帝君需修心,他日日寒冰覆骨,父帝说这是帝王的必经之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父帝此刻,应当对他很是失望吧。
关于剥皮一事,虽众说纷纭,有胆子粗壮的,也有身上背了不少人命的,或是自诩灵力高超,真正想走的却没有几人。
毕竟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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