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们到了。”
许玉安先是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眼睛被刺眼的阳光灼烧了一瞬,挣扎了两下才慢慢悠悠的下马车。
门口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孤身一人前来的考生,只有寥寥几人带了侍从,许玉安就这么变成了考生中的“少数人”。
路上人满为患,许玉安身旁倒是一直没什么人,倒像是刻意躲开一般,他低声对着刘本问了两句。
刘本很是懂事的为许玉安举起了一把伞,矮着身子为许玉安带路,闻言回答,
“这里跑来看考场的大多是从其他地方赶来京城的考生,他们对京城不熟悉,每次都会来,家里大多也不富裕。到了京城这种地方,最是怕惹事,看到一些带了小厮的人家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说着朝一边伸手,
“公子,走这边。”
话题戛然而止,许玉安看着其他人的衣着,确实大多数都是粗布衣裳,看了两眼也收回视线走了。
不远处的楼阁上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坐在主位上,忽然抬手指着下面一个红色的伞面,面色不悦,
“那是哪家的,排场可大的很。“
几个陪伴在侧的考官连忙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了几眼,以为是哪家小祖宗带了个锣鼓队碍了这位爷的眼,看了半天却只看到一个青年和为青年打伞的小厮,两人在这高处看去只能看到一个丁点儿大小的背影。
“……”
几个考官看着莫长安身侧十几个打伞扇风递水果的侍从,着实是看不出那两人排场大在哪里。
王爷这是何意?莫不是两人有旧仇?
一些想要讨好他的考官脑子已经开始活络起来。
一个发鬓微白的考官最先说话,
“那是许家的公子,有些文采,刚中了秀才。”
莫长安懒懒的靠在自己的座位上,享受着众人的服侍,吹了吹手上莫须有的灰尘,
“许家?哪个许家,本王可没听说过。看样子不过又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罢了,看个考场也这么招摇,这么正的红色配他属实难看。”
身侧还在揣测的几人瞬间明了,敢情是这位爷是穿了一身红就见不得别人用,就算是把伞也看不顺眼。
几个考官内心叫苦,暗道这许家郎今日是倒了大霉了。
今年皇上专门叫这位爷来监考,按照往年的惯例本来是只要在最后一关过个眼就好,
不知道这莫长安是吃错了什么药,不仅表示要参与监考,还非要拉着他们几个一大把年纪的大老远跑到这里看考场,就是为了让王爷高兴。
现在好了,这位爷硬是把自己整不高兴了。
这可如何是好。
莫长安侧头向下人吩咐几句,冲着刚刚回话的人问,
“你说他文采不错?那本王倒是感兴趣,要看看他是如何不错。大家一起来见识见识?”
“王爷!”
几个监考官纷纷下跪,朝廷铁律禁止考生和考官在考前私下见面,一经发现不论是考官还是考生都会受罚,莫长安贵为王爷,又颇得皇上青眼,他自己自然是无事一身轻,可别害了他们前程。
“怎么,你们不愿意?”
莫长安看着眼前几颗黑乎乎的后脑勺,兴致缺缺的拿起一颗葡萄,
一片寂静。
几个人跪在地上不敢说愿意,也不敢说不愿意,就只好这么僵持着。
莫长安最烦这些人一副哑巴的样子,挥手赶人,
“本王不想勉强,你们想走便走吧。”
几人如释重负,几乎是立即起身告辞,生怕慢了一步莫长安就要反悔。
只留下刚刚回话的白发考官还跪在原地。
莫长安颇觉稀奇,这老东西平日里最是迂腐教条,今日是怎的愿意舍命陪君子,
“你不走?”
说着就要让人给他搬把椅子。
王贞没有起身,反而将头伏的更低,
“臣斗胆求王爷一事,考官与考生私下见面属实不妥,如若王爷好奇许家郎为人,不如等考后再见,以免议论纷纷伤王爷清誉。”
莫长安轻笑了一声,刚刚抬起的手也放了下来,
“还从来没有我等别人的时候,王老要是这么说,那我偏偏就要见他一见!”
“既然不想留下,来人,送送王老。”
“王爷!这于理不合啊——,王爷——!”
……
许玉安连考场一半都没逛完就在转角被几人团团围住,硬生生“请”到了斜对面的阁楼上。
“公子,里面请。”
许玉安侧头看了一眼被控制住的刘本,又看着眼前的侍女,内心默默叹了口气。
自己这又是招惹了什么人。
顾朝,
还是那个传说中的主角攻秦朗。
随着侍从的脚步向前,弯弯绕绕走了好几层才终于停下,许玉安抬步走上最后一节台阶,却连一个人都没看见。
一人高的屏风树立在离他十步之外的地方,依稀能看到上面金线纵横,被阳光照射的几乎熠熠生辉。
许玉安被眼前金光晃了一下,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天上人间。
带路的小厮早已经不见身影,他也只好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只有一双眼睛在不动声色的打量。
不是顾朝,以他的身价用不起这么好的东西,况且两人早已相识,上次说是撕破脸也不为过,用不着这么故弄玄虚。
秦朗?可能性不大,秦朗是武将,能干出光天化日持刀杀人,就代表他干不出这种麻烦事,他要是有这情趣,早就和顾朝好了百八十回了,哪里还有那么多追妻火葬场。
但是要不是这两人,又会是谁呢?
原主虽对着顾朝的时候不太聪明,但也知道不为自己结仇,自己来的这三天除了读书没有其他,更是不可能。
许玉安在看莫长安,莫长安也在打量许玉安。
这屏风设计精妙绝伦,正视的地方只能看到隐约人影,但只要走到侧面,就可让屏风内的人清晰的看到外面的场景,许玉安早已吃了这暗亏。
两人就这样交错而立,一人懵懵懂懂,内心千回百转,一人却早已看的清清楚楚。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终究是莫长安先将视线从许玉安身上离开。
“你就是许家郎?叫什么名字?”
许玉安闻言一拱手,也不扭捏,
“在下许玉安,不知这位兄台是?”
莫长安的眼神像毒蛇一般将屏风外的人缠住,站立在外的人除却刚开始看了两眼屏风外就一直垂眼,没有丝毫冒犯之意。
看上去倒是真有点君子之风。
莫长安的心情忽的好了一点,看着外面一身白衣的人,竟然很是想逗弄几番,
“你不必认识我,你只需要知道我很是欣赏你的才华,想要帮你。”
许玉安听着这疑似广告推销的话术心中一沉,不好的预感在心上蔓延,
“哦,忘了告诉你,我是今年秋闱的考官,今年的考题……”
话还没说完,许玉安就已经起身告辞,没等到对面回复就飞速离开,两条长腿就差抡出风来。
“哈哈哈……”
莫长安被许玉安的反应笑的直不起身,朝着几个守在下面的下人摆摆手,倒也没有命人阻拦,就由着许玉安这么一路逃也似的回到考场。
几个侍从看到自家王爷的事情已了,自觉的回来继续侍奉,扇风的扇风,剥水果的剥水果。几个力气大的合力将屏风收起,小心翼翼的挪动,准备放回马车上。
“等等。”
莫长安手里把玩着侍从拿过来的伞,随手指了一下那屏风。
“将这屏风拿去送给刚刚那个许家。”
几个侍从愣了一下,随即应是。
……
“公子!您没事吧?!”
刘本远远的就看到许玉安的身影,激动的掰开左右按住他的手冲了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好不可怜。
许玉安看着刘本的样子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也没说什么,拉起人就往别处走。
“公子,我们去哪啊?”
许玉安坚持和刘本保持一臂的距离,脸色不变,言语倒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看考场。”
考场只开放一上午,不知道是哪个富家少爷这么无聊拿他消遣,自己有喜欢装考官的癖好也就罢了,还非要拉他一个素不相识的去配合。
无聊。
他根本不信莫长安是考官,这往年的考官哪个不是白发苍苍的老头,最年轻的也要三十好几,那人听声音最多二十出头,寻常人家这个年纪连功名都没考上,哪里会突然跑来一个如此年轻的考官。
这日头太阳毒的很,许玉安被晒的睁不开眼睛,总算是发现两人身上少了点什么。
“刚刚的伞呢?”
刘本一听就来劲了,整个人气的像只马上要去战斗的公鸡,
“公子,我正想说呢,那伞被那些不长眼的小厮给强抢了去了!”
许玉安匪夷所思的在原地站定,看着刘本,
“抢了?”
“对啊,就是抢了!原原本本从我手上拿去的,要不我双拳难敌四脚……现在害得公子在这里被晒……”
许玉安不知道别人遇到了这种事会说什么,他只觉得这世界终于是疯了,两眼一闭,叹了口气,
“随便吧,就是一把伞罢了。走了。”
晒点就晒点吧,至少对身体好。
当天晚上,许玉安出门迎接归来的许父许母的同时还从不认识的人手中收到了一个巨大的屏风,没说是谁,只说是交换的礼物。
许玉安几番推辞无效,对着父母解释了几句就让下人将屏风随意放在了一件房子里,自己跑去读书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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