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帝王情谊

自上次离京已有月余。

鬼面这段时日一直都四处奔忙调查郁明德屯集私兵一事。

王钧只知郁明德于各地均有兵力部署,但并不了解部署详情。

这日,隐阁传讯。

只一句,

就惊得鬼面方寸大乱,连夜飞马回京,昼夜颠倒,一刻都未曾停下

——直至芙蓉山脚下。

他的心头似被利器凿破,一路上的风吹雨淋,也抵不过心口空荡荡的寒意。

“荣亲王,剧院。”

郁明德为什么会去剧院?

是不是自己被他发现了?

云舒到底,有没有事?!

已无力多思考什么,鬼面只剩下一个念头:回到她身边去,守着她。

……

夜已深沉,明悦轩里只廊下还点着一盏浅浅的灯。

小院一如他离开时那样,恬淡静谧,撒着一层月色光晕。

鬼面也是回到这里,方觉周遭冻结的时间重新开始流转。

她的房间已没有光亮。

鬼面静默伫立门外,屏息。

里头有深深浅浅均匀的呼吸。

她当是安然无恙的。

然而现下的情形,未曾亲眼瞧见,他不放心。

轻而易举撬开房门,吱呀一声轻响——鬼面第一次踏足这里。

这个陌生却又充斥着熟悉气息的房间,让人感到心安。

一点青橘甜意混着木质冷调的香气,是沐云舒身上常有的气味。

屋内没有点灯,门启一条缝,月光顺着缝隙溜进来,让他依稀能辨认—床上隆起了一个小团。

至此,他终于听到心脏落回实处的声音。

鬼面沉沉吐出一口气,后知后觉感到浑身酸软,一下子就卸了力。

他不敢太靠近那温暖的香气,冰冷又僵硬的四肢却不受控制般挪近,缓缓靠至床边墙角,目光紧紧锁定在床上。

也不知就这么过了多久。

床上一阵窸窸窣窣,沐云舒嘴里嘟嘟囔囔地翻了身,侧面朝向外侧。

鬼面下意识往阴影里避了避。

她没醒。

倒是终将一张小脸露了出来。

细腻如玉的面庞在黑夜里也莹莹亮着。

伸手扣开脸上面具,他顺势蹲在了床前,不由自主一点点挪向沐云舒。

一点点,靠得更近。

直至虚虚伸手在她面前,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洒在手心,连心脏都酥酥麻麻,隐隐泛着酸疼。

寂无抿唇,无声笑开。

是一种很不像他的笑容。

不带丝毫戾气,满满的安心。

寂无知晓,今晚是他逾越了。

可此时此刻,沐云舒就好好地在他面前。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他轻之又轻地触及她的鬓角,替她拢了拢额前散落的青丝。

今夜,望你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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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夜。

直至天灰蒙蒙地发亮,寂无才悄然离去。

赶到皇上面前时,

正在批阅奏折的郁初瑾方讶异着,尚未来得及问出口。

风尘仆仆的黑衣男人刚做出行礼的手势,骤然倒下。

“寂无?!”

……

等再度恢复知觉,睁开眼,他已回到自己的住处。

“醒了?”

鬼面正在愣神,闻言才看到屋内一身常服的郁初瑾。

急着从床上坐起,“皇上,您怎么……”

“诶,你别乱动。”郁初瑾几步过来扶住鬼面,皱紧眉关喝道,“身上大大小小,新伤旧伤无数,你还要不要这条命了?”

“让皇上担心了,属下无碍。”

“哼,无碍?再折腾下去,朕看朕得赶紧找人接你隐阁阁主的班了。”郁初瑾声音沉沉,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倔驴。”

“说罢,为何突然紧赶着回京?”

鬼面闻言,双手一紧,捏住了被角,却没说什么,只垂着脑袋。

“也不愿骗骗朕?”

鬼面抬眸有些讶异望向皇上,郁初瑾眼里佯装着愠怒。

“皇上……”

“方才,朕查看了隐阁近期所有卷宗。”

隐阁自初立就有规矩,信件往来,行踪轨迹,都有记事官按实誊写在册,鬼面大部分踪迹都可追可查。

是督查,也是制衡。

这还是鬼面自己提出来的规矩。

只不过郁初瑾向来极为信任他,很少查看。

这次鬼面力竭昏倒在眼前,担忧之下方才浏览了近期的卷宗。

“她是谁?”

闻言未语,鬼面眉间克制不住地慌乱,不顾伤势踉跄翻身下床,双腿曲下,直直跪倒在君王面前,“皇上恕罪。”

郁初瑾都来不及制止,就看着这倔驴直挺挺跪在跟前。

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几缕发丝轻飘飘的垂落,加之一身素白单衣只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像是寻常人家病弱书生般的模样,谁敢相信,这便是凶名可止小儿夜啼的鬼面罗刹。

“属下未经允许,擅自行事,甘愿领罚,但此事与她无关,是我。”

郁初瑾微微叹了口气,“朕还没给你治罪呢,少给自己扣帽子。”

郁初瑾从不曾怀疑寂无的忠诚。

纪家世代镇守边关,防备北戎来犯,却被指证通敌叛国,人证物证俱全。

当年郁初瑾尚且年幼,朝堂大事由荣亲王郁明德一力把持。

在郁明德的推动下,纪家在短短时日内被直接判处株连九族。

血色染透纪氏门楣。

满门抄斩。

唯有纪家当家嫡子纪之舟因外出游学,侥幸逃脱。

后被郁初瑾暗中使计救下,换上了一副年龄相仿的男尸蒙混过关。

而这纪家唯一仅存的血脉,曾经意气风发的纪氏少年郎纪之舟——

便是现如今的隐阁阁主,鬼面寂无。

他和郁明德之间,隔着的是满门的血海深仇,是上百亲人活生生的命。

他是天然的,永久的,属于郁初瑾的后盾及“盟友”。

郁初瑾扶起鬼面,“朕一直信你,也希望你还能如当初一般信任朕。”

寂无仰首注视着面前年轻的君王。

他与他朝夕相伴十数载,了解郁初瑾的苦痛与脆弱,也见证了他的成长和抱负。

看着他羽翼日渐丰满的同时,积威愈重,

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越坐越稳。

谨记着家族血的教训,寂无在岁月流转中不断提醒自己:

不要忘记君臣之别,皇家威严。

曾经,或许他们更像是目标一致,对社稷江山拥有共同追求的挚友,你托着我,我陪着你,一步一个脚印向前摸索。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郁初瑾渐渐发现,寂无对他越来越尊敬,越来越疏离……

越来越,像一个完美的属下,

他政令所向,即是寂无刀锋所指。

是该满意的。

寂无守礼节,懂分寸,是个再好不过的臣下。

然而年轻君王日渐坐稳朝堂的同时,也深切感觉到“孤家寡人”这个词的含义。

百官望向他的眼神越敬畏,他便越希望有一个人,无关任何其他,始终如一。

“我还记得有一年我们巡访塞外,我行事莽撞,差点中计被郁明德派的杀手围住,孤立无援之际,你一人一马闯进杀阵,浴血奋战,甚至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护送我回营。醒来以后看见我,第一眼,就那一眼,我在你眼里看到满满的怒意,想要责骂我却又极力地忍住了。只不过当年你功力尚浅,情绪还是带到了面上,赌气不理我。”

“直到我连声求饶,答应你往后戒焦躁戒冲动,三思而行,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求了好久你才消气,”郁初瑾陷入某些过往的回忆中,眼神有些迷离,讲着讲着还轻笑出声,言辞间,早已自称为“我”,

“其实当时挺没面子的,但我心里又有些隐秘的喜悦

——你将我视为珍贵的朋友。”

郁初瑾看向寂无,面前男子身姿挺立,似永不会折倒的青松,亦是那寒山山尖永不融化的积雪。

他在心底微微叹气,替寂无第无数次感到惋惜。

才情武艺出众如眼前之人,他本可以拥有多么灿烂耀眼的人生啊,不必隐姓埋名,手握杀伐之刃,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往日种种已不可纠,但寂无还年轻,他还可以有未来。

“朕答应过你,郁明德落网之日,朕必定还你,还纪家一个公道。”

“朕还等着你,摘掉这个面具,重振纪家门楣,继续做朕的左膀右臂。”

“朕,决不食言。”郁初瑾言辞切切,掷地有声。

年轻的帝王眼里有磅礴野心,也有深重情义。

寂无捏紧垂在身侧的双手。

一阵暖流不由自主涌入四肢百骸。

吐出一口浊气,寂无陡然间像是疲惫到了极点般撤下周身防备。

时隔很久,伸手捶了郁初瑾胸口一拳,不由笑语:“向来就斗不过你,让人心甘情愿为你卖命不够,还得交付真心,真是赔本的买卖。”

郁初瑾闻言也笑开了,“朕什么时候让你吃亏过?”

二人相对而立,相视而笑。

不知怎的,笑声愈渐放大,你捶我一拳,我打你一掌,幼稚得一如年少时光中的那样。

是君臣,更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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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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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帝王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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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办剧院
连载中顾白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