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珂望向之玥,神色颇为复杂,却没有半点怒意,反倒是嘴角含着耐人寻味的笑。
之玥被拍晕过去后,本就迷糊,景王冷不防提及,她才想起还有这一茬来。
“哥......”她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脸委屈。
猜不出江允珂是什么情绪,总归先卖乖示弱是没错的。
江允珂一脸懵,原先说好的剧情也不是这样的啊,虽说他自己是觉得也还不错......
他暗自窃喜,怎么也压不下嘴角扬起的弧度,抬眸便与兰予清冷的视线相撞。
瞬时就笑不出来了。
“咳咳咳。”江允珂握拳放在嘴角轻咳,总算是恢复往常肃然神色,沉声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最大的误会就是它怎么能是个误会。
江允珂莫名觉得心生遗憾,但冷静下来,他想到可能会因此害了兰予名声,立马就收敛起乱七八糟的心思。
景王刚挨了太后责骂,心里正憋屈,没好气道:“误会?这可是你妹妹亲口所说,我这儿满院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兰予闻言掩嘴轻笑,惹得众人不解,景王更是来气。
“你笑什么?”
“我笑王爷。”
她嘴上笑意未减,却不达眼底,冷冷回应:“王爷方才所言尽是胡扯,您这造谣生事的本领,莫非也是师承佛祖?”
“你个胡搅蛮缠的泼妇!”见兰予倒打一耙,慈恩立刻出声呵斥,他着实替景王抱不平,分明都是这女人耍把戏,怎的将一切都推在景王身上!
慈恩指着四周围成圈的僧人道:“这么多人都眼睁睁看着呢,你怎好意思胡说?”
兰予露出诧异之色,旋即又莞尔一笑:“敢问一句,何人能证明景王所言?”
“我同这孩子。”
慈恩将先前迎她们进来的小沙弥拉到身侧,环顾四周,又扫过几个僧人道:“这些刚刚在禅房里的,他们可都是证人。”
“你,你们,统统作不得数。”兰予淡淡回应。
她清瘦的身躯亭亭立于人群中,很是单薄,却丝毫不显得弱小。
她轻飘飘的目光掠过人群,最后死死瞪向那个留着络腮胡的僧人身上,一字一句道:“天底下,哪有自家狗咬主人的,你们都是净云寺的人,所说自然向着景王,作不得数。”
众人一听,或是支支吾吾,或是骂骂咧咧,全都嚷嚷起来。
“所以呀,我笑王爷,关公面前舞大刀。您怎能在清鉴司指挥使大人面前胡言乱语呢,按律令,亲近之人是做不得人证的,我想,江大人应比我更清楚吧。”
按律令的确如此,但倒也无须事事如此上纲上线。
但既然兰予这般说了,江允珂也没有不依的道理。
她当真是认真看过那本书。
景王气急,恨不得上前去撕烂她的嘴,想破口大骂又犹豫再三,嘴唇不停抽搐着。
他咬牙,强忍着怒意:“沈兰予,别以为你在这儿耍小聪明就能脱身,咱们走着瞧。”
“那是自然,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微风撩起兰予的发丝,衬得她如同摇曳的娇花。
绿衣衬花娇。
娇花迎风笑。
景王纵有万般不愿,折腾几番也只得眼看三人离去。
太后今日已经敲打过他,他就是气又能如何。
*
之玥念叨着头晕目眩,一路嚷嚷不停,江允珂正要伸手去扶着她,刚举起僵在半空中,就见两个姑娘已经默契地挽住了彼此。
他顿住片刻,无奈跟上去。
竟不知是喜于她们相处得极好,还是悲于自己竟成了多余的人。
来时的牛车依旧候在路边,车夫已然换了个人。
奚舟牵着一匹马从林间走来,那是江允珂护送太后来时所用。
江允珂望着那匹马陷入沉思。
见兰予正扶着之玥上牛车,他思绪飘浮,煞有介事转头对奚舟道:“你今儿累了一天,就先骑马回去休息吧。”
“啊?”
奚舟牵着马刚走到牛车旁,突闻这么一句,有些摸不清头脑。
自己这速度,何须骑马。
奚舟难以置信地询问:“大人,我骑马回去?”
江允珂不悦地瞪他一眼,不自觉抬高了声音:“你有异议?”
“不敢。”奚舟连忙垂头又摇头。
只是,奚舟轻功极好,常年凭此穿梭于京州各处,何时骑过马......
但他向来争强好胜,怎能在自家大人面前承认,自己马术不精。
老话说,骑虎难下。
奚舟只道,骑马难下。
历经一整日的折腾,之玥很快就沉沉睡去。
兰予也浑身疲乏,但碍于江允珂也挤进了牛车,她只得强撑着精神同他闲谈。
男子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大半空间,兰予已经尽量同之玥紧紧相贴,但她依旧觉得男子坐得很是憋屈。
“这车里不够宽敞,委屈大人了,早知你不如骑马回去,倒是跟我们遭罪了。”
“无妨,我若是骑马,奚舟便要受苦自己走回去了,他今日也累了一天,着实心有不忍。”
兰予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她还以为江允珂是过于在意之玥,没想到竟是因体恤下属。
他人还怪好的。
不知是不是因着方才之玥叫兰予嫂嫂一事,两人此时挤在狭小空间里格外不自在。
从前两人也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竟然都不如此刻令人尴尬。
江允珂虽佩服兰予几句话堵住悠悠之口,却也对她极力撇清关系倍感闷闷不乐。
不太高兴,又无从说起。
“刚刚景王所说......”他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
“江大人!”兰予好似猜到他要说什么,轻声打断,有些难为情道:“事出紧急,都是权宜之计,今后还是莫要再提了。”
“嗯,好。”
江允珂紧抿着唇,深呼吸一口气。
抛开这段插曲不提,这番前去净云寺还算是颇有收获。
兰予和之玥绊住景王之际,奚舟趁机摸进了寺庙,随之太后也赶来,江允珂拦住要去通传的僧人,硬生生闯了进去。
太后嫌人多吵嚷,守卫便将在四处巡逻的僧人通通拦下,全都押在一处,哪儿也不许去。
不得不说,这为江允珂和奚舟四处搜寻提供极大的便利。
车轱辘滚滚往前,摩擦着地面发出隆隆声,极催眠。
兰予将背往后靠,本想将脑袋也靠上去浅眠一会儿,刚一凑上去便被震得耳鸣难受。
几番调整都倍感不适,她只得放弃,揉了揉眉心以稍微恢复清醒。
江允珂将她的小动作一一看在眼里,心有不忍道:“让她靠在我这儿吧。”
心知他是在说自己怀里的之玥,兰予苦笑着摇摇头:“没事,我也不困,就是突然有些闷得慌。”
不说话还好,这会儿气息一从胸腔里往外呼,兰予倍感胸口又堵又疼,捂着嘴连连干呕起来。
江允珂立马叫停了车夫,掀起帘子,一步跨下车去,伸出手道:“先下来透会儿气。”
兰予抬起头时,眼前渐渐模糊,她胡乱抓着他的衣袖踉跄走到一棵树下,独自扶着树干喘息。
她将新鲜的空气大口大口吸入,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眼前顿时一片清明,只是仍旧隐隐头晕。
不对劲。
本以为自己只是折腾一天有些累了,但这般反应实在过于怪异。
她蹙眉望向候在身侧的男子,迟疑道:“有些古怪。”
江允珂颔首,俯身更凑近几分:“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没有。”兰予立马否认。
她一直小心翼翼,在禅房时虽吵着要喝水,但半点都未入口。
一阵思索,兰予想到了什么,询问道:“方才太后那屋子里的香,是哪儿来的?”
“檀香应就是净云寺里的,有何不妥?”
兰予再度捂着胸口,眼前再度一片模糊,她摸着树干缓缓蹲下,蜷缩着身子能让她稍微好受一些。
她缓缓道:“我也不确定,方才一进屋就感觉头晕,具体也说不太上来......”
独自在屋内捣鼓香灰时,她也有过眩晕窒息的感觉,但细闻之下,那的确只是普通檀香的味道啊。
或许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兰予蹲得渐渐双脚发麻,无力抬起头,眼前男子正一脸焦急地望向自己。
她瞧着他一张一合的双唇,耳边却是一阵嗡嗡作响。
耳鸣,随之而来是翻江倒海的恶心。
窒息,眼前渐渐化作一片虚无,兰予终于撑不住,双腿一软,倒地没了意识。
*
月挂枝头,影落满庭。
景王一连呕吐了好几回,总算觉得喉间好受些。
“那茶汤里的东西查出来没?”
景王压着嗓音,气愤瞪向跪地的几个光头男子。
“回王爷,那姓黄的太监,独独清理了您喝过的茶盏......”
“混账——”
景王咆哮着将满桌菜肴推翻在地,酱汁油渍四溅,顿时满地狼藉。
“一群废物!”景王双拳捏得关节咯咯作响,突然猛锤桌面,厉声吩咐:“进宫去请太医,说本王病重。”
“王爷,宫里这会儿已经下钥,进宫传话恐怕......”
“怕什么!”
景王怒气冲冲起身,朝着那说话的和尚狠狠几脚踹去,不管不顾地发泄心中怨愤。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老子不能死在江允珂手里,他算个什么东西!”
“王爷,那茶是太后给的......”另一个胖光头壮着胆子,瑟瑟发抖地出声。
景王闻声停下脚下的动作,回头看去。
他鼻孔呼出口气,轻蔑笑笑,转身便朝着这个不怕死敢顶嘴的胖光头踢去,连连怒骂:“太后是谁请来的,啊?老子问你太后是谁请来的!”
“是江允珂,是江允珂。”胖光头抱着脑袋忍痛大喊。
景王猛地踹开脚下的人,累得瘫坐在椅上。
短暂的发泄之后,浑身连着大脑陷入放空,他闭眼回想着今日一幕幕,倍感烦躁。
“江氏兄妹的来历,再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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