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姚故渊也才十岁,但他下意识想板着脸,冷声道:“你是何人?”
那白发人笑了下,蹲下身来,认真端详了一下,才问:“你的母妃呢?”
新来的太医?怎么年轻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母妃。
姚故渊心想,又默不作声后退一步让开路。君淮竹略微挑眉,缓步走进去,将竹伞随意搁在一旁,便进了屋。
这一幕姚故渊太熟悉了,他找过无数大夫来看,都是这样进来,然后出来后却冲他摇摇头。
无数次希望都破灭。
姚故渊垂着眼,蹲在雪地里。那个时候他太瘦了,蜷缩着只有小小一团。
“吱呀。”
门又开了,姚故渊抬起头,就见君淮竹慢慢走了过来。几步路他的衣衫上就落满了雪。
姚故渊这才发现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然后就见他笑吟吟说:“十日后,我会再来的。”
然后便转头离开。
后来,姚故渊才明白,那是大渊新的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就算是现在,姚故渊也不由疑惑,明明姚灼连身边人都会疑心,怎么会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当上国师?
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在君淮竹的指引下,大渊这十三年来确实越来越好了。
君淮竹靠着所谓的天神,迷惑了所有人。让大家都以为,是神明眷顾,才让大渊得以持续下去。
姚故渊微微掀开帘子,看着帐篷内熟睡的人,低低叹了口气。
自从十年前虞妃病逝,他自觉没什么喜欢的人或者东西了。就算关系较好的杨望卿或是姚夜辰,也都有着隔阂。
可是除了他。
姚故渊垂眸,看着沈南知,心想,或许我是真的,可以试着走出去了。
……
北牧,在大渊北边,拥有着辽阔的草原和数不清的牛羊。这里的人不同于大渊也不同于楼兰,他们是草原的孩子,拥有着健壮的体格和豪爽的性子。
而草原的大君木蒙,早已率领着数千名武士等候在边疆线。
与二十七城风沙漫天的景象不同,刚入冬,地面上其实还是有枯黄的小草。
等到了扎营地,才算是安定下来。沈南知快被马车上的旅途无聊死了,他看着人安营扎寨,转头去找姚故渊。
“王爷,这祭祀是干什么的?我们怎么要来?”
其实沈南知不久前就问过一次了,但姚故渊这一次抬手给他指了指不远处,隐隐可以看见一个小黑点。
“等明天雪停了,祭祀才开始。这是北牧的习俗,祈祷明年风调雨顺。”
沈南知听着新奇,问:“那这和大渊什么关系?”
“本来是秋日回来秋猎的,可是谁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呢。”姚故渊对朝堂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不感兴趣,他转过头,看着那边最大的帐篷。
不过两秒便收回视线,看着沈南知,笑着说:“不过,成日待在皇城也没什么意思,不是吗?”
沈南知点了点头,姚故渊又打探道:“你们那里……没有吗?”
沈南知叹了口气,幽幽说:“王爷,身为一个汉族……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原人,我每天的行程大概就是早上八点……就大概辰时起来,晚上才回来,连轴转不带停的啊。”
沈南知顺口吐槽了下原先那个老板多么不是人,然后感叹道:“得亏不用去早朝。”
要不是凌晨四五点爬起来听他们唠唠叨叨,他觉得没一个月他能猝死。
难怪古代人命短啊。
姚故渊安静听着,目光忽然一凝,他看着远处白梵天走过来,忽然想起来他和君淮竹被派去边疆的事情。
白梵天走过来,先是疏离地对姚故渊行礼,然后看向沈南知,略一皱眉,说:“我有些事情,过来。”
沈南知“嗯”了一声,看了眼姚故渊,见他点点头,跟着走过去。
等和他一起进了帐篷里,才发现魏千峰也在那里。他看到白梵天时一脸恭敬,看到沈南知就换上了“你怎么也在这里。”的眼神。
变脸速度让沈南知叹为观止。
这就像极了在同事面前疯狂炫耀挤兑,然后在老板面前疯狂卖乖装勤劳的傻小子。
魏千峰瞪着沈南知瞪了一会,没等到对方和以前一样不屑的目光,他疑惑转过身,却见对方唇角上扬,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千峰:……
魏千峰:???
他忽然想起来对方那充满嘲讽的“魏少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开口嘲讽几句,白梵天说话了。
“这次祭祀,北牧绝不会再放我们安然离开。”
魏千峰瞬间闭嘴,坐直身体,认真问:“大人,为何这样想?”
白梵天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淡淡道:“此次来北牧,本就不是陛下提的。而赶在冬日来,只会消耗掉他们的储备粮食。”
沈南知蹙眉,他并不了解大渊和北牧的关系,但是听白梵天这么说……
“他们想瓮中捉鳖?”
魏千峰挑眉,冷嘲热讽:“哼,那就看看到底谁才是瓮中之鳖。”
白梵天摇了摇头,他抬手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捏了捏鼻梁,说:“先是北牧频繁骚扰边疆,然后再是这莫名其妙的邀约。”
白梵天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鹜,偏偏这个时候,姚灼想拉奚闲霄下马。
他不清楚会不会还有第二波人被姚灼派去,但千防万防,总会出现意外。
“若真出现什么问题,先顾全自己。尤其是你。”
白梵天说着说着,目光看向沈南知。
沈南知:?
看他做什么,他很惜命的好吗?
后知后觉想起来可能是原身冷冰冰的性格有什么比较玩命的习惯,这才让白梵天叮嘱一遍。
看起来人还很善良啊,沈南知边想边点头。
见他如此听话,白梵天的脸色也算好上些许。然后又靠了回去,淡淡说:“其余的……自己小心。”
听着这话,沈南知总有一种这附近有丧尸的感觉。
白梵天本来就没什么耐心,说完更是直接挥手让他们走,沈南知刚出去就听见马蹄声,紧接着远方浩浩荡荡传来笑声。
是草原贵族们也来了。
“南知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身后传来声音,沈南知回头,就见姚枫玥拎着裙子跑过来。她不过才十五岁,她喜欢一个人就愿意和他亲近,不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飞扬跋扈。
这才多久,就从直呼大名变成了南知哥哥。沈南知哭笑不得,他蹲下身来,看着这个个子不高的小公主,说:“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姚枫玥气喘得厉害,她鼻尖上都能看到汗珠。
“我一个人待在帐篷里无聊嘛。”姚枫玥放软了语气,恳求道,“五哥他不带我玩,七哥也是。”
沈南知腹诽,让姚夜辰带姚枫玥?带她看少儿不宜的事情吗?
姚枫玥拽着衣角,踌躇片刻,才小声说:“太子哥哥不在了,其余人……我不太想和他们玩。”
“那怎么就找到我了?”沈南知好笑,他半蹲下身来,和她平视。
姚枫玥思索片刻,才说:“你没有……没有像传闻中那么…那么……”
姚枫玥绞尽脑汁回想着,沈南知忽然想起来先前姚故渊怎么形容他……形容原身的。
——脾气差,性格冷,喜欢独来独往,动不动就叫人滚。
啧,难怪最开始姚枫玥用那种眼神瞪自己呢。
沈南知刚想说什么,余光忽然瞥见几个身穿皮袄的高大男人拿着长弓钻进远处的帐篷里面,身后还压着几个瘦的厉害的人。
有男有女。
沈南知看了会没反应过来,直到姚枫玥小声说:“那是北牧最低等的奴隶,用来打杂或者……打赏给手下的。”
沈南知顿了一下,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北牧自然地处北方,按照这才刚入冬季就冷成这个样子,粮食什么的肯定没法生存,猎物也不会那么多。
还有举办祭祀,那些牛羊祭品什么的,自然不可能少。
可是他看刚刚那些贵族手里拎着的都是丰厚的猎物,一点也不像粮食紧缺的模样。
沈南知能想到的,白梵天自然可以想到,他看着北牧贵族一个个傲气的模样,默不作声转身去了皇帐。
与此同时,大渊西边,镇西关。
负责监察的小兵抱着剑,靠在城门口打瞌睡。
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微微睁开眼,看清来者后瞬间站直,跪下行礼。
北有奚闲霄,西有杨天之。奚闲霄镇守着边疆二十七城,而被西边百姓称作守护神的杨天之杨将军则镇守着大渊最西边。
因为渊国幅员辽阔,东南两边沿海,在大渊国力的震慑下,无人敢犯。
可北边有北牧,西边有大历,不同于还和大渊有贸易往来的北牧,大历与大渊的关系才是真的水深火热。
而杨天之的威名不像奚闲霄一样响彻整个大渊,他多年来只待在镇西关,而大历也不像北牧那样,时不时来骚扰。
但不出名也有不出名的好处,哪怕杨天之手里只有十五万兵,但是对于镇西关来说还是够了。
小兵小心翼翼抬起头,看着杨天之手拿百斤长弓,目不斜视一路走近去。
他松了口气,刚站直,闭上眼接着打个瞌睡,恍惚间忽然听到沉重的马蹄声,脚步声。
小兵倏然睁开眼,却只来得及看清远处黑云压城般的场景。
敌袭。这是一个从未经历过战争的小兵的第一反应,背后生出冷汗时他猛然转过头来,想去敲那个钟。
“咻!”
只听得见耳畔传来破风声,紧接着胸口一阵剧痛,他僵硬低下头,看见铁箭穿透他的心口。
没有停止脚步,小兵瞬间往前一扑,第二支箭紧接而至。
瞬间,肝脑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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