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闲霄就这么默默看着他,直到君淮竹揉了揉眉心,轻笑一声,说:“行了,别这样看着我。”
说完,君淮竹轻轻抬起右手,衣袍下滑,露出手腕。
腕骨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红痣。
“我十六岁以前……一直在大历。”
君淮竹斟酌着词句,缓缓道出身世。
“青无寺这种东西你肯定不知道,不知道也好,没什么重要的。我呆腻味了,就离开大历了。”
寥寥几句,没有提及逃出去的艰辛,没有说被发现后的折磨。
“然后就是你们都清楚的,我来了大渊。但又怕被发现,便混了个国师当当。”
奚闲霄“嗯”了一声,抬起手握着那只乱动的手,拢在手心里。
“别想那么复杂,他们去找姜疏杉了?”
“嗯。”
“啧。”君淮竹不满看着他,微微凑近,说,“怎么这么冷淡啊。”
奚闲霄觑了他一眼,反问道:“怎么才算不冷淡?接着算账?”
君淮竹:……
他讪讪收回手,说:“不不不,不必了吧。”
“等等,你说他们去锦城了?”君淮竹忽然皱起眉来,他很清楚早在十多年前,心联蛊就被拔出。
那么谁能近他的身?还能重新下蛊呢?
“嗯。”
君淮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怀疑人选,只是……
他那么多年的开导,还是没有用吗?
……
沈南知发誓,要永远相信科学。
下大雨和打雷的时候就不要往山里跑,你看这不就又走丢了吗?!
这个月第几次了?!
沈南知面上笑吟吟,心里问候祖宗。
要不是姜疏杉说,根据水中那些毒来看,今天那个人必须要再来下一次,他们怎么也不会冒着暴雨来山中。
虽然姚故渊说完全可以交给元风,但是沈南知还是下意识觉得,他必须去一趟。
或许幕后凶手,会是自己觉得意外的人呢。
沈南知摊开羊皮纸,仔细辨认着位置,终于把自己成功带的比现代导航还离谱的位置。
不到五分钟,沈南知蹲在一处洞穴口,和羊皮纸圈起来的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大眼瞪小眼。
河流是没找到,断崖就在不远处。
算了,等雨小一点的时候发个烟雾弹吧。
沈南知摸索着袖子里藏起来的五六只信烟,回想着在路上做的种种标记,头疼地想,姚故渊肯定会着急了。
唉,没有电子设备是真的麻烦死了。
沈南知盘腿坐在穴口,出神盯着外面密密斜斜的雨。
待到雨水小些了,成毛毛细雨的时候,沈南知站起身来,拔开信筒,焦黄色的浓雾瞬间升起,在这种灰蒙蒙的天气下,还是很明显的。
沈南知满意点了点头。
“咔哒。”
来的那么快?
沈南知蹙眉,转过身,却见不远处一黑衣一闪而过。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沈南知靠着5.0的视力,很清楚地看见了他手中的黄色包袱。
这个鬼天气谁还会来山里?
除了那个下毒的,还能有谁?!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沈南知毫不犹豫直接跟了上去,竟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根本不会武功。
但奇怪的是,那个黑衣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身形瘦弱,但是有胆量干这种事情的,没道理不会武。
别指望沈南知会边跑边喊什么“站住”,他一边紧紧跟着那人,一边调整着呼吸。
两个人之间本相差五米的距离,再加上下了雨后山间路道泥泞,沈南知挑着有被官府弄了石板路的地方走,竟有一丝从容。
“唰。”
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沈南知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清了后面是什么。
那一处断崖。
沈南知:……
他出门没看黄历,但人也不至于倒霉到这个程度吧。
那黑衣人转过身,整张脸也被蒙住,只剩下一双眼睛。沈南知和他对视一眼,生出一丝熟悉的念头。
他在哪里……见过这一双眼睛呢?
那黑衣人或许是咬了咬牙,抓起一个荷包猛然朝沈南知扔过去,荷包里黄色的药粉瞬间弥漫开来,异香也弥漫着。
只是……
沈南知额前的头发被风吹的乱飞,他麻木看着那个黑衣人,没忍住,问:“下次撒这种东西,能不能看一看风向?”
黑衣人:……
药粉本就轻,被风一吹直接从哪里来还回到哪里去,以至于一包药粉完全被那黑衣人自己接了个正着。
还一颗不漏。
那黑衣人捂着脸,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却一脚踩空。
“小心!!”
沈南知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一下子从对立关系变成救人关系。他下意识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腕,却被带着险些扑下崖。
那黑衣人整个身子都悬挂在半空中,整个人的重力全挂在沈南知的右手上。
沈南知咬牙稳住重心,方一抬眼,看见那人手上的红痕,一顿。
恰巧,一阵风吹过,眼前人的斗篷也被吹落,露出那张脸来。
沈南知错愕看着他,“是你?!怎么会是你!”
……
仿佛同一时间得到什么命令一般。
不论是大历还是北牧,都在今夜发起了总攻。
大渊前后受敌,一时之间硝烟弥漫,巨石砸落在地,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奚远山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不远处隐隐可见的火光,转头问:“百姓撤退完了吗?”
那副将脸色难看,说:“至少还需要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奚远山盘算着,如今守一个时辰都有些困难,三个时辰……
“大人。”
“嗯,退下吧。”
身后忽然传来小兵惊慌的声音,奚远山猛然转过头,就见白梵天垂着眼睛,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吗?”
“这里很危险……”
“嗯。”白梵天神情冷淡,看着月色下并不明显的,站在远处的几个将士,说,“那又如何?”
白梵天往城墙边上走去,看着城外硝烟弥漫,看着城内空荡荡的街市,不知什么情感。
“今夜便能结束了?”
“或许是吧。”
北牧那边比这边更丧心病狂,靠着十几万兵力生生牵扯住了奚闲霄八成将士,导致这边就显得有些……
“你是不是……”白梵天忽然抬起眼睛,看着奚远山,后者一愣,茫然看着他。
“罢了,等结束了再说吧。”白梵天又默默垂下眼眸,耳畔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奚远山:“据说前几次,都是在守城的时候,莫名其妙败了。你到时候小心一些。”
白梵天心不在焉“嗯”了一声,看着城墙下一闪而过的人脸,道:“百姓都……”
“都有人护送,不会有事的。”
“杨将军怎么不在?”
“他突袭时承受了些伤,我担心会旧伤复发,让他去保护百姓了。”
奚远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打算在今晚孤注一掷。
“将……将军,不好了!”
奚远山眸光一凝,冷冷看过去,道:“怎么?”
“许多人出现腹泻恶心的情况,许是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白梵天脸色骤变,这个关键时候怎么就掉链子了?!
奚远山:“多少人?都吃了什么?!”
“大概一千五百人左右……可是将军,我们除了吃的是朝堂给的军饷,就没有……”
话音未落,奚远山冷冷打断他,“军饷绝没有问题,你们还吃了别的吗?水呢?”
白梵天在听到“军饷”那一瞬间,也是下意识紧绷起来,可是在听到奚远山连怀疑都没有的话,默不作声。
“水……水都是……”
水都是从泫西河挑来的。奚远山很清楚,他脸色极为难看,“让没出事的兄弟们先上,其余人……”
“轰!”
耳边骤然炸响了剧烈的轰炸声,奚远山下意识往前一扑,将白梵天搂在怀里,同时借着城墙挡住身形。
强烈的气流让两个人暂时只能听到嗡鸣声,过了大约五六秒才勉强恢复。
“来人,放箭!”
数百把弩箭搭了上去,城后的投石机也准备就绪,在奚远山下达命令那一瞬间,同时发射.出去,生生拦下了对方的进攻。
大历来的比奚远山预计的早了一炷香!
奚远山咬牙,看了眼怀中的人,犹豫片刻,将怀中一个兵符猛然塞入他的手中。
“你……”
“前方不需要靠这破玩意,但是后方需要。”
哪怕此时浓烟滚滚,不用看也能猜到城墙破成什么鬼样子了,但奚远山却异常冷静。
“比我预计早了一炷香,麻烦大人快马加鞭去告诉他们,让杨将军快些。”
“那你……”那枚虎符被他攥着,冰凉的寒意顺着掌心流入四肢,白梵天只觉得呼吸不畅。
“大人,恕在下无礼一次。”奚远山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沉沉开口。
他忽然俯下身,低头如蜻蜓点水一边吻过对方的薄唇,在白梵天蓦然睁大的双眼中,毫不犹豫让人带他走。
待白梵天反应过来,他早已随着众将一并出了城。黑沉沉的乌云下,只能看见若有若无的身影,甚至很快随着城门闭合,便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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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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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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