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去西藏？你们两个小姑娘去那么远的地方多危险呐，绝对不行，我不同意！”妈妈言辞激烈，卡卡知道，一旦她否定的事情很难再改变，但是她还想再试一试。
“你别担心，我们两个报正规旅游团去，一直跟着大部队绝对没问题，到时候我每天每时每刻去到什么地方，一定及时给你打电话发短信好不好”
“莫婧媛，你死了去西藏的这条心吧，如果你敢去就别回来了，你自己没有出过远门，根本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前两天还有新闻说在西藏失踪的女孩子尸体在无人区找到了，多危险啊，这个暑假我给你报名学习驾照，如果真想出去玩，考完科目二我跟你爸带着你出去散散心”
“妈妈，我不想学驾照”
卡卡很少反驳父母的要求，她想为自己努力一次，而现实的家庭桎梏再给她一击。
“你不看看考成什么样子，还好意思提要求？但凡你考好了，别说去西藏，新西兰我都带你去”
卡卡被劈头盖脸说得哑口无言，她低下头小声说着“我也想考好的”，可是她真的很努力了。
回到房间关上门后，卡卡用被子蒙头大哭，她感觉父母从来没有理解过自己，只是一味的要求自己未来要走什么样的路，不会询问她的意见，不在意她想不想，要不要。
卡卡家的门不隔音，客厅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传了进来，是三姨来了。
妈妈娘家的孩子不多，只有大姨是嫁人后留在城市里的，所以两家来逐渐频繁。大姨是家庭主妇，没事喜欢打打牌，或者去郊外挖点自然生长的野菜，说是比商场里打农药的菜健康有营养。
卡卡习以为常三姨来送菜了，加上跟妈妈刚吵过架，她不想迈出房门打招呼，只是静静的趴在床上难过，她在纠结到底怎么跟潇潇说目前的战况。
门外的交谈声蓦然大了起来“不吃饭？小妮子管不了了，你们就没说说她吗？”
“现在孩子学习压力都那么大,从成绩出来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饭也不吃，只能劝劝谁敢说重话，你听说了吗，前两天有孩子跳楼啦，就是市一中的，我来你家也是想提醒你，好好看着孩子”
“现在的小孩这么想不开？死了的人死了一了百了，把痛苦都留给活着的人，孩子父母要心疼死了”话语惋惜间妈妈话锋一转，“我家的这个不用看，一顿没落下，心态很好，推着她跳楼她都不会跳，现在跟着闹着要去什么西藏，年纪越大越来越管不了了，各有各的难管”
卡卡在房间里听着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做推着跳都不跳，她真想马上冲出房门跟妈妈理论证明自己也很难过，忽然她愣住，证明什么？她好不容易走出来高考失利的阴霾，而且自己从小到大十分的珍爱生命！妈妈根本不懂自己，多说了也是废话。
卡卡摸出手机编辑了一串文字发给潇潇“计划正常进行”
没多久对方回复“太好啦，你爸妈同意你去啦？”
没有，但可以偷偷去。
卡卡打碎起金色小猪存钱罐，里面除了每年上交给妈妈的压岁钱，就是日常高中三年节约下来的生活费，加上爷爷奶奶这些长辈偷偷塞给自己的钱，这几年陆陆续续攒下了小金库，五千三百六十九块七毛。
她觉得这笔巨款对她来说非常宽裕，心底已经开始期待西藏之旅。
经历了几天非常平静的日子，在风和日丽的一个普通周三，卡卡偷偷收拾好行李出逃了。
她精挑细选了这个日子，要保证父母四个小时内想不起来联系自己，莫过于选择一个爸妈上班，一时半会儿谁都想不起来卡卡的时间。
就算他们想起来，卡卡告诉他们要在朋友家住一晚上，无论同不同意，彼时她已经坐上了前往拉萨的硬卧，那时候天高皇帝远，谁也拉不回自己。
相比起卡卡的任性，她的好友潇潇显然也没有靠谱到哪里去。
卡卡看着公交站牌旁大包小包的潇潇不由得问，“你为什么背着把吉他出来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热爱音乐？”
卡卡吐槽着潇潇，她想过是化妆品或者零食占据行囊，没想过是一个乐器。
“一看你就不知道，这是尤克里里，我想过了，如果在西藏没钱了，我们就在街道卖艺，我弹琴你跳舞，反正总能回来的”
她的几句话让卡卡开始担忧“你说实话，你爸妈是不是反对你去西藏？”
潇潇被卡卡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嗐，他们本身是很支持的，但是我不是这次没考好嘛，计划落空了，所以资金上，他们不支持我，有一点小小的拮据，嘿嘿”
潇潇搓着食指嬉皮笑脸，全然没有这次旅行会面对各种问题的顾虑，卡卡无奈了，果然，一生要用孩子成绩说话的中国父母，和他们没有考好的叛逆孩子。
看到潇潇的勇气，她还有什么理由退缩，卡卡习惯性地挽住潇潇的胳膊安慰道“没关系，我的钱应该够的，反正咱们跟旅行团嘛，吃住都不成问题，其余就少买点东西嘛”
两个人就这样怀着憧憬的心情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大巴车，她们说说笑笑，缓解了父母让卡卡回家的催促，卡卡还安慰自己，大不了回去挨一次毒打，换一次自由也是值得的。
窗外的景色从居民区变成种满玉米的绿色平地，平地又逐渐变成灰白色的山道，最后开出山道，又是生机盎然的绿色梯田。
火车的行驶路线离家越来越远，路上风景也变得既陌生又好看，卡卡和潇潇在青海西宁站下了火车，换乘进藏长途卧铺汽车。
G109是最繁忙也是相对其他路线更安全的进藏路线，唯一缺点是大部分路段海拔较高。
上车前一行人在供养点把氧气袋充得鼓鼓的，俩人只抢到一个下铺，不靠窗，但车厢空间狭窄，抬眼就可以看到两侧的窗户。
隔壁床铺同行的还有一个上海大姨跟自己的女儿，她说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真正的雪山是什么样的，她想去看看。
上海大姨看着卡卡和活力四射的潇潇，给了她俩一个大大的肯定“年轻人啊，侬总要多出来兜兜转转啦”
靠窗铺的一个小伙子也伸出头来跟大家分享“内咕噜呱啦哇...”
卡卡与上海大姨面面相觑，大姨说了一句“侬日本人啦”
这下逗得一众人捧腹大笑，卡卡只觉得是地方方言，在大姨那里直接出国界了。
小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普通话不是很标准，有点腼腆地解释，大姨和卡卡认真听也懂了个大概。
小伙子是温州人，家里老一辈人非常信佛，父亲一生积德行善，为家乡修了公路，乡村建设小学，四处慈善募捐，当地人人都称赞父亲的功德。
今年父亲86岁，想终年求得一个圆满，但确实年龄放在这里，意志清晰但体力跟不上，所以自己的小儿子来朝圣祈愿，用一生的奉献积累儿孙的福报。
上海大姨许是被小伙的虔诚触动，她感念道“佛祖一定会保佑你父亲”
卡卡的手机又开始持续的震动，她不敢接，她很想告诉妈妈自己真实的想法，但又不知道找什么借口解释这次任性。
此行西藏，不需要理由。
进藏大巴行驶海拔达到两千多米的时候，潇潇跟零食几乎同步膨胀。
“卡卡，我觉得我有点晕车”
“我觉得你应该是晕海拔”
潇潇是车内最早一批开始有高原反应的人，司机建议出行胸闷头晕就可以开始吸氧了，开关开得小一点，一是为了吸氧安全避□□量太高造成氧中毒，二是需要撑到下一个供氧点。
潇潇死气白赖带着吸氧管的模样跟先前还能轻松弹奏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卡卡觉得她抱着尤克里里一声不吭地样子有点好笑。
但卡卡笑不出，窗外依旧是荒原的景象，她知道，海拔继续升高，她也必晕无疑。
卡卡小心地把零食撕开小口，她尽可能的把携带胀气的物品提前解决掉安全隐患，毕竟她不想做那个缺着氧还要打扫零食碎片的倒霉蛋。
汽车行驶第3天距离到拉萨站还有17小时，车厢内久违地安静，所有人好像被抽走了精神气，只留下轻微的交谈声和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
耳边呼呼氧气声越来越多，卡卡调整了一下吸氧管的位置又沉沉睡去，她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等待窗外的景色，她在想，下站以后怎么拖着一堆行李和死人一样的潇潇找到旅行团向导，要不偷偷把她的尤克里里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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