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王府是最忙的。
来王府拜访走动的人数不胜数,拜帖像雪花一般堆在周月朗的案前。
周月朗这边每日除了会客交谈,就是午宴晚宴。
每日晚宴结束,还要急急忙忙地到西院去听小狐狸讲故事。
小狐狸被下了绝对不能私自出府的命令,等他第六次翻墙被四云抓下来后,气得他一晚上都没理来听故事的周月朗。
身体基本都快好完了!还不让他去!
他抱着被子,生了好一会闷气,把自己埋进被窝里,气呼呼地睡着了。
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了,虽然周月朗答应明日茶楼正式开业剪彩的时候让他去,可他就是放不下心来。
哪有做老板的开业前不去确认大小事宜的呢!
万一明天出糗了,掉链子了怎么办!
这可是他的金饽饽!
沈冬至越想,心越刺挠,朝一旁一炷香看他三百六十七次,生怕他凭空消失不见的四云问道:“周月朗呢。”
四云这段时间已然被沈冬至那些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的行为刺激了一个遍,如今已然能够波澜不惊地应对:“王爷今早便入宫了,现下还没有回来,像是应该留在宫中晚宴了。”
沈冬至精准地捕捉到几个消息。
人在宫中,一时半会回不来。
他看向一旁的四云,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四云,我想吃前几日膳房送来紫薯牛乳糯米羹,你去让他们做一碗来好吗?”
四云到底是涉世未深,看着沈冬至终于有胃口吃东西了,忙不迭就应了下来。
“这个给你,”沈冬至往他手里塞了纸和笔,一本正经道:“你帮我看看是怎么做的,我想学一学,也不好总是麻烦别人。”
沈冬至反复叮嘱着:“一定要把每个过程都记下来噢!”
秉着沈冬至开心,周月朗就会开心的四云小鸡啄米似地疯狂点头。
沈冬至看着四云一去不回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搞定!
光是糯米的处理就至少要一个时辰,这下再也没有人能拦住自己了!
沈冬至拔腿就往外跑。
半个时辰后,沈冬至喘着粗气,扶着墙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
什么破王府!建那么大干什么啊!
好歹给一个观光车或者环游巴士吧!
等沈冬至气喘吁吁地走到王府大门时,累得只想坐在地上休息。
王府的侍卫得了命令,忙拦在他面前问道:“沈上卿,这是要出去吗?”
“啊,”沈冬至累得直不起腰,说道:“你们王爷让我去接他回来。”
侍卫满脸狐疑。
沈冬至说道:“他不是去宫里了吗,晚宴喝酒了。说是喝多了走不动了,让我去接他。”
是全部都对上了,那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侍卫们不疑有他,把人扶了起来,说道:“那上卿快去吧。”
“好咧!”
沈冬至一脚踏出王府大门,就看到一辆奢华名贵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前。
不会那么巧吧!!
沈冬至看了几眼,还好还好,不是周月朗的马车。
可能是哪个富贵公子暂时停在这里吧。
沈冬至摸着自己的心口,怕什么!没事的!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要是有这么巧,都可以去买彩票了!
可他忘了,周月朗又不止一辆马车。
他飞快地走下阶梯,一抬头,就看到从马车里出来的——
周月朗。
心脏骤停。
怎么办,是直接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还是装作没看到他直接走过去?
在线等,很急。
在周月朗的死亡凝视中,沈冬至咽了咽口水,慢慢地举起了手:“嗨。”
周月朗一挑眉。
沈冬至欲哭无泪,慢慢地朝后退去,正准备撒腿就往王府跑。
“站住。”
也许是沈冬至做贼心虚,他只觉得周月朗这声犹如雷霆万钧之势,腿一软,坐在了台阶上。
好在台阶每日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就是有些凉,有些硌。
林满停好马车,就看到这一幕,心道不好。
完了,王爷又要生气了。
他们又没有好日子过了。
沈冬至颤巍巍地看着朝他大步流星走来的周月朗,一阵哆嗦后抱住了头。
行吧,别打脸就行。
周月朗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面前的人,弯下腰,抄着他的膝弯把他抱了起来。
从打变成抱,沈冬至浑身都僵住了。
一声口哨后,一匹通体乌黑的宝马从远处跑来。
周月朗把人放下,翻身上了马,朝他伸出了手。
“来。”
沈冬至还没转过来的脑子僵硬着,下意识地照做。
被人一把拉上了马。
周月朗把人往怀里摁了摁,又用狐绒大氅裹着他,确保他吹不到风,才一夹马肚,朝着茶楼方向疾奔而去。
“啊!”
现代人是半分马术都不通的,沈冬至惊呼了一声。
没有把手可以握,周月朗的胸膛成了唯一的依靠。
高度的落差,疾行的颠簸。
沈冬至愈发紧张。
他反手抱住了周月朗,脸也埋进披风里,眼睛闭得死死的。
周月朗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反应过来后笑了起来。
他大可以握住缰绳,也可以握住辔头上的银环。
看来是一窍不通啊,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周月朗的低笑震得沈冬至的后背都酥酥麻麻的,他这下才发现,周遭的气息都是周月朗身上清幽淡雅的金丝楠木香。
这下才意识到,他的后背,与他的胸膛,紧密贴合。
沈冬至借着大氅和夜色的遮掩,羞红了脸。
待周月朗停下马时,沈冬至便迫不及待地,从马背上滚了下去——
真的是滚,因为他压根没想着,这么高。
他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一骨碌地爬起来,无视朝他走来的周月朗,就冲进了茶楼。
呜呜呜,什么破马,这么高!!
害的自己这么丢人!
不过,冲进了茶楼后,沈冬至就把所有的尴尬和无措都丢到了一边。
他认真地巡视着他的招财树,聚宝盆,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
确认了茶水间里的柴火是否足够,又确认了膳房灶台是否能正常生火,就连大堂里的每一盏灯烛,都仔细地检查了灯芯。
应当是万无一失了。
沈冬至又反反复复,上上下下地巡视好久,最终,放下了心。
果然,一切都如周月朗反复说的那样,万事俱备。
他看向半倚靠在门口偏着头看他的周月朗,抿了抿唇,道:“回去吧。”
周月朗被他方才的专注认真迷得找不着北,起了逗弄人的坏心思:“墨云跑了,我们回不去了。”
墨云是那匹马。
沈冬至哪里知道这人心里想啥,顺口接道:“没关系的,那我们可以走回去。”
他一口一个我们,一口一个回去,让周月朗心花怒放。
周月朗看着他,浅浅地笑了:“今日是年三十,走,带你去逛逛。”
风灯高悬,朗月如钩,盈盈地缀在迷蒙深蓝的夜空中。
民众们早早地就吃完了团圆饭,有说有笑地在难得不宵禁的坊市中穿梭。
所谓烟火人间,就是在炒糖瓜的甜腻中,在梅子酒的清香里,在丝竹管弦不绝于耳的乐坊里,在街上摊贩的叫卖声里。
沈冬至晚膳就没用什么,走着走着,就被街上各种各样没见过的糕点小吃迷得走不动道。
他站在一处摊位前,看着一名壮实的大汉娴熟地翻着裹了蜜的糍粑。
糍粑在铁板上被煎得焦黄,翻出浓郁的香气。
沈冬至吞了吞口水:“您好,我想要买一块。”
“好咧客官稍等!”大汉手脚麻利地煎好一块,装在一块折叠成方形的荷叶上,满脸堆笑地递给沈冬至。
可他的笑容,在看到付钱那人的时候,一秒钟,惊恐得魂飞魄散。
“王王王……王爷!!!”香软的糍粑掉在了地上,沈冬至还来不及心疼,就看到那人一骨碌地跪在了地上,疯狂磕头:“王爷,王爷,小的这些都是有批文的,您,您您,您,请您明察!!”
他嚎得太大声,让周遭的人都看了过来——
然后,街上除了他们三个,再无旁人。
这是什么摆摊小伙遇到城管买饭吃的罕见场面啊!
沈冬至有些想笑,却有了些心疼。
谁愿意自己像是恶鬼一般,到哪人群就散到哪里啊。
沈冬至忙拿过他手里的钱,蹲下身子,塞到还在磕头的人手里,说道:“我们只是来买东西吃的,你不要害怕。”
大汉都傻了,哪里敢接王爷的钱。
沈冬至手上用了些力气,把人拽起来,说道:“真的,王爷也是人呐,王爷也要吃饭。再说了,王爷爱民如子,这不是想着年三十晚上了,出来与大家同乐么。”
大汉颤颤巍巍地看了周月朗一眼,才眼含泪花地收下了钱。
“谢,谢,谢王爷不杀之恩……”
怎么回事!周月朗哪里是喊打喊杀的人!
沈冬至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对周月朗的维护,催促道:“什么杀不杀的,快些快些,重新做两个糍粑。”
沈冬至接过两份新做的糍粑,对大汉言了谢,才把周月朗拉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偏僻角落。
他熟练无比地用筷子挑起一小点,稍微放凉了些,有意哄人高兴,夹到他嘴边:“呐,快尝尝。”
从来不吃街头小吃的尊贵王爷微微倾身,从善如流地尝了尝。
很香,很软,像某人一样。
沈冬至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仍在意方才的事,安慰道:“你别往心里去,小市民都没见过世面的,突然看到你出现,他们可能反应激动了一些,也不是针对你啦。”
“冬至,”周月朗看着他湿润嫣红的嘴唇,突然用力,把他压在了墙上,声音低哑:“做我的王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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