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将军最后还是退后了一步。
任群英连忙点了几个医士并两辆马车的药材，去玄甲军如今的营地稳定局势。
任群英苦笑着看着脸色如常的凌青：“你这张嘴，真的是不说则已，一说惊人啊。”
在凌青说完是否还是守卫大庆的玄甲军时，一众将士的脸色让任群英觉得下一秒就要冲上来，一刀砍在凌青脖子上了。
玄甲军不守卫大庆，还能守卫什么。这就是指着关将军的鼻子问他是不是想要造反了。
在凌青说出这话之前，关将军还能凭借自己带来的将士和玄甲军的威势硬抢。但这句要命的话一出，是万万不能了。
毕竟他们身后的屿关，可还有人在城墙上面时刻注意这边的情况呢。
凌青在问题解决后，就乖顺地退到了马车里，留着任群英面对一脸冰爽的玄甲军。
撩了事拍拍屁股就走了。
任群英叹了口气，认命地上前缓解气氛：“关将军心系军中将士，我也理解。虽然凌青说话……有些任性了，但是他说的确实没错。在我们准备出发，就已经在准备第二批的支援药材了。”
“神医也在京城里加急炼制这个，叫链，链霉素的药物，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疗效，但是是陛下亲口确认过的对于鼠疫有效的药物。还请将军回去禀报霍将军先稳定军中局势，等待京中支援。”
玄甲军也是病急了乱投医了，鼠疫在边关肆虐的这短短几天就带走了不下数以万计的人命。而这要命的疫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了军营中，鼠疫一旦在军营里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关将军情急之下才赶到屿关之前，拦停了京城来的支援队伍。
神医送药一说早就传到了边关数城，为的是稳定岌岌可危的人心。关将军听说后，只想先抢先一步拿到救急之药缓解兵营局势，却忘记了身后的三城，他们也在等着呢。
甚至比他们更需要。
关将军虽然面色难看，但还是僵着脸点点头，带着其余的将士，让开了通往屿关的道路。
屿关城墙上的零星几人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见玄甲军让开，不由地欢呼出声。
急忙下城墙，打开城门，迎接京城来的御医队伍。
那欢呼声欢欣雀跃地持续了一会，声音传至城池前的众人耳中。
关将军脸上神色更加难堪，黑着脸朝着任群英抱了下拳，再没说多余的话，直接带领众将士领着两车药材回去玄甲军驻扎地。
任群英看着近在眼前的屿关城门缓缓打开，有守城士兵激动地在城门边挥手。任群英被这种欣喜所感染，也朝着城门挥手示意，身后的队伍重新动了起来。
但这种欣喜只持续了一会，等又近了一些，看到被黑烟几乎要染黑的屿关天空，刚轻松了一些的心情又跌宕了下去。
屿关知府早得到了消息，就在城门前等待。
等到任群英率着队伍进城，等待不急地眼含热泪迎了上来：“任大人一路辛苦，快请进城，下官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歇息之处。”
当他看到玄甲军在城前拦路时，还以为支援真的要被劫走，还好最后任群英顶住了压力。
屿关知府现在看这支队伍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再生父母。
亲热地上前，就想要扶住任群英的手，半路却被拦下。
凌青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的口罩和手套，挡在任群英和知府中间，一手拿着一个口罩递到两人面前。
这个口罩都是简约版的，在京中由旧布改造成的。殷书的积分还不足以够她兑换出所有人用量的防护用品，好在这次的鼠疫是腺鼠疫，不会发生空气传播。旧布的口罩是用来防止治疗过程中蹭到病人的□□。
“哦哦，口罩是吧，明白明白。”知府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动作生疏的带上。“早几天京城来的信使也曾带了此物，只是数量很少，只得先供给治疗的医师们。”
屿关知府愁容满面地领着众人进城，一边走一边说着屿关现在的情况：“情况很不妙，短短几日，城中染病的竟以达到了数万。即使之后按照信使所说，将染病患者与其余百姓彻底分隔开，还是每日都有新增的鼠疫患病者。”
任群英：“可有灭鼠灭蚤？”
屿关知府点点头：“都试过了，有改善，但是在隔离患者方面还存在困难……”
知府说的有些委婉，其实是在致死率完全高达百分之九十的现在，百姓对于知府的信任度急剧下降，纵使不能出城，也不敢把患病的家人送去官府的集中治疗点。
送进去就出不来了。
官府还会集中焚烧病死者的尸身，任群英他们进城前看到的黑烟，就是焚烧尸\\体产生的浓烟。
屿关几乎要被这股浓烟笼盖了。
凌青端着放着药品的盒子走在任群英两人身后。
他在观察着城里的状况。所有的门户都紧闭着，街上没有人烟。萧条闭塞，焚烧产生的黑烟让整个街道仿佛都变得灰扑扑的。而一想到这些灰是由什么产生的，一瞬间就让人不寒而栗。
整座城市像是慢慢地在变成一座死城。
凌青收回目光，放在手里的盒子上。却在同时感受到另一道视线。
凌青立刻朝着视线的地方看去，是街边的一间屋子窗户开了条口子。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正小心地朝他看过来，落点在自己手里的盒子上。
小孩担心害怕的脸上因为这支京城来的队伍，升起了一点生气。
*
殷书带着凌柒在云城的城外临时驻扎点里。
云城知府给了她极大的自主权，用于管理这间驻扎点。
第一个感染疫病的，在排查之后发现了他的身份。是最开始染病的那个收集牛羊转卖的中间人的弟弟。
他还是去找哥哥了。
幸运的是在路上就得到了边城被封的消息得以及时返程，不幸的是，告知他消息的是另一个从云城逃出来的商人。而这个商人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患病了，只是在潜伏期。两人同行一段时间后发病，两天内死亡。
这个前去找兄长的弟弟，惶恐之下只匆忙将商人掩埋，就急匆匆地回了云城。
在进城时被发现了患病的情况。
殷书给他注射了今天的药物。时间紧急他们只来得及炼出链霉素，鼠疫的治疗初级简单，越往后治疗难度支线级上升。若是有其他配合治疗的磺胺类药物，可能还有点希望……但是现在，殷书只能是寄希望于奇迹了。
而让云城百姓惧怕的是，在进城队伍里发现了第二例鼠疫患者。
他离第一例太近了，进城时紧挨着，可能就是在那时传染上的。在发病的第一时间，殷书就为他注射了药物，现在病情还算平稳。
药物要连续注射一段时间。
云城的情况第一时间汇报给了京城，伏赢在接到奏章时，狠狠地心下一跳，等看到知府禀告在第一时间有一女子帮忙控制住情况时，才松了口气。
至于奏章中暗地里说的，此人身旁有一持禁卫军令牌的男子之类的话，都被伏赢无视了过去。
这些天京城中接到的都是些极坏的消息，每一个都让朝中重臣心中一跳。三城中的死亡人数，玄甲军中的鼠疫等，云城的鼠疫在中间都算是稍好些的消息了。
第二例患者病情稳定的事，也随之传入了京城。算是焦灼气氛中的及时雨，证明了“神医”所献之药确实对鼠疫有用。
百姓对京郊的“神医”崇敬之情更深，当得知神医正在闭门炼药时，都自发在门口摆上些吃的，以表示感激之情。
其实“神医”的住处都是空的，住宅外的禁军队伍起的只是虚张声势的作用。
真正的炼药作坊，就在云城之外的黑山之中。
又一批药物从光明学院制出，这次是凌云负责运送。他给殷书带来了一箱新的链霉素，还给郑媛兰带来了一封信。
信是唐焕明所写，信中所写的是什么不得而知。郑媛兰看过之后只让凌云回去后告诉唐焕明，自己会注意身体让他放心。大概也是交代注意安全一类的事情。
殷书在跟系统确认自己不会患病后，直接一手接过了患病者的治疗工作。凌柒都只派去了城中，负责灭鼠灭蚤和排查当日入城人员的情况。
鼠疫患者的面貌是很恐怖的，病发之后神智不清，全身会起肿块，这肿块发展很快，在后期会飞快地变大然后发黑充血破裂。
在第一次不熟练地在系统的指导下完成注射后，殷书已经可以熟练地一针完成了。
她努力地想要救活第一个患者，但无奈……还是不行。
这对兄弟一个在云城现在患病生死不知，弟弟在路上染病身死云城。
这只是大庆在鼠疫中挣扎的数万百姓间的一个缩影。
火化及之后把骨灰还给患者家属的过程，殷书都没有参与。
只是在之后听说，兄弟两就只留下了父母和兄长的一对妻儿。在这失去主心骨的家庭，之后的生活还不知道要怎么继续。
殷书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传来消息的凌云，绞尽脑汁也只想出来一句安慰的话：“……至少，院长你阻止了他进城，没有把鼠疫传给他的家人，也算是救了他们吧。”
殷书靠在椅背上疲惫地叹了口气：“嗯。”
……在这古代，真的好难啊，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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