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银子,孙老三立刻开始急了。他伸长了手要去抓赵寒雁的手臂,却被江竟遥抬手拦住。
孙老三面带怒气地看向江竟遥,心里满是烦躁,恨江竟遥这个书生居然拦他的路。
他看得清楚,那花妈妈就是被江竟遥带来的,若非江竟遥多管闲事,说不定现在他已经带着二十两银子回家了。
江竟遥比孙老三高半个头,他垂下眼睛,将孙老三眼底的不甘和愤怒看了个清楚。
江竟遥并未将他放在心上,像孙老三这样的烂人,不配得到他的注意,更不配碰到赵寒雁。
赵寒雁拿乔拿得差不多了,便见好就收,将字据拿到孙老三面前让他签字画押。
孙老三连忙咬破了手指就要按在自己的名字上,手指即将接触到字据之时,孙老三突然抬起头,他挂上一脸讨好的笑容,道:“雁丫头......”
孙盼儿还以为孙老三突然想反悔,心脏提到半空,无措地看向赵寒雁。
赵寒雁安抚地摇摇头,示意她安心,而后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孙老三搓了搓手,陪着笑道:“你看这银子......”
赵寒雁转头看向江竟遥,她能拿出来的银子还是江竟遥卖江家的地得来的银钱,虽然昨日也跟他提过一嘴,但突然要拿走一半卖地钱,赵寒雁还是有些担心江竟遥会有想法。
江竟遥却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来,他微微颔首。
“我来看着他,”江竟遥走到赵寒雁身边小声道:“你进去拿钱吧。”
赵寒雁这才放心地转身回屋拿钱。
为了让孙老三安心,赵寒雁特意将银子从钱袋子里掏出来,放在手上。
“这下可以摁手印了吧?”赵寒雁没好气道。
“好好好。”孙老三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手指迅速在字据上按压,而后伸手便去拿那十五两银子。
赵寒雁接过江竟遥手里的字据,又认真核对了一遍,三个鲜红的指印摁在最后。
她拿着字据递给钟老看,钟老检查了一遍,而后沉声道:“我宣布,从今天起,孙盼儿与孙老三断绝父女关系,与吴氏断绝母女关系,从今以后,孙老三与吴氏不得以父亲、母亲的身份要求孙盼儿做任何事,也不得干涉孙盼儿的去留。”
围观的乡亲们发出叫好声,即使有个别人觉得孙盼儿大逆不道,他的声音也被压了下去。
孙盼儿双手颤抖地从钟老手里接过她与孙家断绝关系的字据,一时间百感交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从今日起,她便自由了。
吴氏眼含泪水,她看着嘴角不自觉上扬的孙盼儿,突然觉得这样也好,她就应该在阳光下明媚地笑,而不是日日困在低矮昏暗的厨房,给他们一家四口做饭洗碗。
孙老三拿着银子在手中把玩,这可是整整十五两银子啊!虽然没能把孙盼儿卖给窑子多卖些银子,好歹也没砸在手里。这赵家人真是有病,掏这么多钱买回来一个被退婚的人。
孙老三生怕赵家人反悔,连忙叫上吴氏。
“钟老,那我和老婆子就先回去了。”
钟老不置可否,只是摆了摆手。
吴氏吸了吸鼻子,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捧着字据的孙盼儿,像是要把她刻进眼里一般。
“快走快走。”孙老三拽了吴氏一把,推搡着她离开。
吴氏被推着往前走,她依依不舍地回头,孙盼儿并未回头看她一眼。
吴氏的心突然空了一瞬,她没有女儿了。
待孙老三和吴氏离开之后,围观的乡亲们也陆陆续续回去了,热闹看完了,他们留着也没啥好看的了。
赵父招呼钟老进屋喝杯热茶,钟老却拒绝了:“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我这老头子也该回家了。”
孙盼儿却突然拦住了钟老,她收好字据,跪下来认真道:“盼儿谢过钟老为盼儿做主。”
钟老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你该谢的是赵家人。”
孙盼儿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赵寒雁,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她道:“还望钟老做个见证。”
钟老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事需要做主。
孙盼儿见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一字一顿道:“盼儿要卖身给赵家。”
“啊?”说话的是阿月,她走到孙盼儿面前想要拉起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卖身啊?”
赵寒雁也是一脸莫名。
孙盼儿推开了阿月,她跪得挺拔,认真道:“今日我能顺利与孙老三和吴氏断绝关系,离不开赵家的帮助和支持。”
“这十五两银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出来还给雁儿姐姐,”孙盼儿看向赵寒雁:“我知道赵家如今也缺钱,我孙盼儿并非不懂得感恩之人,在我未曾赚够钱之前,先将自己卖身给雁儿姐姐,待我赚够了钱,便给自己赎身。”
“使不得使不得!”赵母也上前来拉孙盼儿:“我们赵家并非什么高门大户,但也不至于趁火打劫你一个小丫头,那十五两银子就算我们借你的,待你赚到钱了再还也不迟。说什么卖身不卖身的。”
赵寒雁也道:“你也别卖身了,直接来我的戏班子帮忙就行,工钱就抵这十五两了。”
“快起来,你手腕上的伤口需处理了。”
孙盼儿却挣开了三人,依旧跪在雪地里,她目光坚定道:“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平心而论,他们救孙盼儿并不图什么回报,十五两银子对赵家来说确实是一笔大钱,但若是跟一条人命相比,也算不得什么。
赵寒雁虽然想着可以让孙盼儿来戏班子帮忙,可她早已做好打算,若是孙盼儿不愿留在赵家,不愿去戏班子,她也不会强求。这世道于女子而言本就艰难,赵寒雁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孙盼儿一个女子被逼的走上绝路。
见孙盼儿态度坚决,颇有一副你们不同意就跪死在雪地里不起来的模样,钟老叹了口气。
他斟酌着用词:“既然盼儿都这么说了,那阿遥你就拟个字据吧。”
赵寒雁抬头看向钟老,刚准备开口便被阻止。
钟老继续道:“盼儿感恩于你们的帮助,她既然想要一张卖身契求个心安,你们给她便是。”
“总归你们赵家也不是真的想要盼儿卖身,我相信你们也不会拿着卖身契去为难她。”
钟老这话说得没错,他们赵家确实没想要盼儿做什么,即使立了卖身契也不会拿卖身契逼迫孙盼儿做什么。
赵寒雁又看了一眼跪在雪地里的孙盼儿,她的一头乌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红色的嫁衣上落了雪,可她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目视前方。
赵寒雁知道,有的人性格要强,不愿意随便接受别人的帮助,即使被帮助了,也会选择用等价交换的方式。也许孙盼儿就是这样。
看着孙盼儿瘦小却坚毅的背影,赵寒雁叹了口气。
卖身契很快拟好,江竟遥递给钟老过目。
“盼丫头,”钟老语重心长地问:“你想好了?”
孙盼儿也不说话,直接抬手摁了指印。
钟老见孙盼儿十分果决,愣了一瞬。他将那卖身契交给赵寒雁,随后便离开了赵家。
阿月扶着孙盼儿起身,孙盼儿在雪地里跪了许久,膝盖早已被积雪冻得发麻。
赵寒雁收起孙盼儿的卖身契,与阿月一人一边,架着孙盼儿回了房。
赵母和赵父转身去厨房里烧热水。
孙盼儿的那身红嫁衣已经被雪水浸湿了,赵寒雁给她找来干净的衣裳换上,又给她包扎手腕的伤口。
赵寒雁解开孙盼儿腕间的棉布,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那刻刀被赵父磨得锋利,孙盼儿自觉没怎么用力,却不想这伤口如此深。
赵寒雁倒吸一口冷气,她既心疼又害怕,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了一丝责备:“你怎会想到伤害自己?我是让你耍狠,却不是让你去伤害自己。”
“你这幸亏割的是静脉血管,今日天寒地冻的,血也流不动。若是割到动脉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有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死!”
孙盼儿只是笑笑,她笑容苦涩:“我若是不这样,我爹......孙老三又怎么会放过我。不管怎么说,今日都要谢谢雁儿姐姐。”
赵寒雁低下头仔细地给孙盼儿处理伤口,良久,她才道:“无论如何,今后不许再伤害自己了。”
赵寒雁的声音闷闷的,她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孙盼儿却知道,这是赵寒雁对她的关爱和心疼,她甚至能感觉到,有一股暖流顺着赵寒雁握住她的手流经四肢百骸,让她在这个寒冷的冬日也不惧风雪。
处理好孙盼儿的伤口,赵寒雁交代阿月陪着她,便拿着金疮药去找江竟遥。
今日若不是江竟遥身姿迅速,帮她挡下吴氏砸下来的石头,受伤的人怕不是变成她了。
“阿遥。”赵寒雁敲了敲江竟遥的房门:“我来看看你。”
房间里,江竟遥小心地脱去全部的上衣,他侧头看向自己的背后,无奈却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道后背被石头砸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背后的疼痛愈来愈盛,江竟遥的心底无端生出一股子后怕。
让我们恭喜孙盼儿重获自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不惧风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