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朱家给方家的彩礼不得索回，退堂！”莫石坚宣布完，起身离开。
方怡的娘亲阿爹和其他亲戚面露喜色，异口同声：“谢青天大老爷！”
“多谢青天大老爷！”方怡的娘家亲戚谢得情真意切。
马川望着面沉如水的梅妍，注意她愤懑的眼神，没想到娇小的她有刚硬的内在。
梅妍满腔怒火，方怡死了清白也有了，夫家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推她入火坑的方家却毫发无伤，还得了那么多钱财，太TM憋屈了！
“多谢梅小稳婆！”方怡的娘亲眉开眼笑地凑过来。
梅妍脸上忽然浮起笑容，凑到方怡娘亲耳边说了什么，扭头就走。
方怡娘亲惨叫一声瘫在地上，眼神惊惧地看着远去的梅妍，不论身边的人问什么都不说话，连带着方家亲戚都莫名地感到一阵阵寒意。
马川跟了出去，在县衙大门前追到了梅妍，想问又自觉有些好事。
“杵作，你有事吗？”梅妍有身为社牛的自觉，一般不让人尴尬。
“你刚才说了什么？”马川此前欣赏梅妍的行事果断，现在……对她刮目相看，更重要的是，她有正义感，并且敢于直言。
梅妍现在确认，马川高冷的外皮下深藏着一颗闷骚又八卦的心，笑着问：“我要是不说呢？”
马川也笑了，阳光下的梅妍充满了生命力，令人移不开眼睛。
“驾！”梅妍一甩鞭子向秋草巷去了。
……
刘莲回到梅家草屋，意外看到婆婆站在门边，梅妍和小红马都不在，忙问：“婆婆，有人找梅小稳婆接生吗？”
婆婆摇头，事关方怡的声誉，等梅妍回来才能说。
刘莲照常打理小院里的野菜和草药，没多久又热出一身汗，眼看着入夏，可她还穿着厚实的冬衣，稍微一动就出汗。
当初为了安葬阿爹，刘莲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包括衣服，那时候根本没想到换季衣服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梅家的收留，陶家的雇佣，赚的钱却只够缴税。
已经吃住在梅家，总不能再腆着脸向梅小稳婆借衣服吧？必须再想其他法子赚钱，思来想去，就只有上山采药或者打猎了，可她既没经验又没家伙什，可怎么办？
“妍儿回来了，”梅婆婆走到门边，见梅妍一脸阴郁，“怎么了？”
刘莲也赶紧迎上去。
梅妍连喝三盏茶，把公堂上的事情简单说完，梅家草屋不出意外地静极了，婆婆的咬肌微微紧绷，刘莲的双眼又红得吓人。
好半晌，婆婆拍了拍梅妍的手背：“没有你，她就算豁出性命都得不到清白和解脱。”
刘莲忽然起身，恭恭敬敬地向梅妍行了大礼：“我替方怡姐谢谢梅小稳婆，可是……”内心复杂至极又矛盾，原本很熟悉的方怡娘亲一瞬间完全陌生，那样和气的婶子同时是心肠狠毒的娘亲。
一瞬间，刘莲心中自幼熟悉的长辈和街坊们，因为自己坚持验尸，受尽了他们奚落冷眼和指责甚至谩骂，个个都像套了外皮，似乎从来都没认识过。
“怎么了？”梅妍见刘莲恍神许久，摇了摇她的手。
刘莲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梅妍，满脸苦笑：
“我自出生就没离开过清远，城中的人几乎都认识，可是我谁都没有真正地认识过，方怡的娘亲是这样，街坊邻居也是，阿爹那边的亲戚还是这样……”
“刚才我还在想，如果没有你们收留我，我是不是也会像方怡姐姐那样一死了之……其实我想过，但是又觉得自己没错，即使这样仍然想活着……”
梅妍颇有些意外，没想到刘莲有这样细腻敏感的内在，越来越像榴莲，最粗糙尖锐的外表，甜美柔软的内芯，带着拒人的气味。
“人心易变，方怡没变，你也没变，这就足够了。”梅婆婆笑着安慰，眼神里多了些许心疼。
刘莲还是苦笑。
梅妍见刘莲眼中的光微弱得快熄灭了一样，自己的情绪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样不行，转了转眼睛：“对了，今日俞婆在公堂上挨了板子，今日起，我就是县衙的查验稳婆了。”
“查验稳婆家真的可以减一半税，所以……我们这个月的税不用愁了，刘莲姐，我说家里有三个人，你也一样。”
刘莲满脸错愕，只缴一半税？真的么？
“真的，没骗你，减免文书我在县衙签过了，这个月开始。”
刘莲悲伤着方怡的含恨而死，却又因为梅妍能当上县衙查验稳婆而高兴，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相互拉扯，一时不知该有什么表情？
梅婆婆去陶罐里摸出五十个铜钱，硬塞给了刘莲：“去附近的寺庙，给那苦孩子祈个福，化些纸钱。”
刘莲怎么也不肯收：“婆婆，我再收这些钱，就是真正的不知好歹了。要用的那些钱，我自己赚！”
“可是，我还是气不过，那是她的娘亲啊！拿着她用命换来的彩礼钱，从此过上高枕无忧的生活，凭什么？老天眼瞎了眼！”
“梅小稳婆，我……我真的气不过……”
婆婆最了解梅妍：“妍儿眼里不揉沙子，不在公堂上膈应方家，我这个老婆子是不信。”
梅妍的眼神变得森冷：“我本就怄得慌，她还再三过来道谢，脸上悲戚眼底全是笑意，那就不要怪我说话不好听了。”
刘莲和婆婆互看一眼，颇为期待。
梅妍眼睛弯弯：“我凑到她耳边说，方怡死不瞑目，不知她以后每日喝茶水、洗脸、洗衣烧水的时候，能不能见到那双闭不了的眼睛？”
刘莲倒吸一口冷气，梅小稳婆太厉害了！
婆婆无奈摇头，就知道是这样：“然后呢？”
“我说完转身就走，只听到背后一声惨叫……然后就乱糟糟闹哄哄的，反正医馆的胡郎中在，我连头都没回。”梅妍说完闭上眼睛。
婆婆的脸上有了笑意：“想来，明日寺庙就会有水陆道场，至少三日，说不定会有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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