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亭喝了口茶,晌午吃的过于生冷,她没像叶欢有那么大的反应,但此刻胃里也有点不舒服。
“你路过锦川的时候没碰见简铭吗?”秦亭问道。
陆释疑摇头,“锦川那么大,想碰见她可不容易。而且你觉得她会想被我发现吗?”
一想到简铭那股子疯劲,秦亭觉得两人不要碰面比较好。她见叶欢一脸失神的模样,问道:“姐姐,想什么呢?”
叶欢缓过神,道:“没什么。我哥大概三日后能到,等安顿好沐城的事,我们立刻离开。既然释疑要去洛宁,那我们先前往洛宁。”
“麻烦姐姐了。”陆释疑道,“没想到会在沐城遇见你们,唐钰唐曲本来打算在洛宁送到秦亭身边。姐姐,杨天易的身世你知道多少?我这次出来必须把杨天易查清了,而且关于将军良人的事,也麻烦姐姐一并相告。”
此刻房间内五人,除了叶欢,其余四人全挺直脊背站立,将她团团围住。叶欢生出被审问的感觉,尤其陆释疑垂眸看她,真怕下一刻提刀架她脖子上。
“知道……一点儿。”叶欢如实地将两人的身世说出来,其中很多细节连秦亭都不知道,包括叶欢何时私自见的杨天易。
房间内一片静默,良久陆释疑率先开口道:“她果然有问题。”
“等等。”秦亭满目疑云,“你方才说杨天易本家和燕月的史家结了梁子,将军良人也姓史,那将军良人和燕月史家有没有关系?”
叶欢忽地瞪大眼睛。她先前在锦川听闻小霜身世,只顾打探小霜父母身在何处,完全没注意小霜姓史这件事。
“嘶,我听杨天易说,当时大战燕月史家已经灭族了。”叶欢仍抱有一丝侥幸,“万一只是巧合呢。”
“大家大族,私生子才多呢。”秦亭道,“而且燕月史家也是医药世家,我听说将军良人也略通医术?”
叶欢点点头,其实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那小霜留在宁城,岂不是很危险。”
“留不留在宁城都很危险。”陆释疑道,“如你所言,杨天易的眼线遍布宁国和燕月,不论将军良人有何动作都瞒不过她,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得好。放心姐姐,我一直派人盯着,不会让将军良人受伤。”
叶欢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三日后,叶骄入沐城,循着叶欢的信找到了客栈。
叶骄身后领了六个学徒,看上去年纪和小霜差不多大,从眼神里能看出都是际遇不好的孩子。叶欢没多问,领着几个学徒去两间铺子,吩咐点注意的事情,就当个甩手掌柜,把店铺交给管账的治理。
“沐城新鲜玩意可多了,你这次想带多少回去就带多少回去,不过最多只能玩三天。”叶欢扭过头,却瞧见叶骄面色憔悴。叶骄来时她就看见了,只以为是旅途颠簸,休息半日后脸色甚至不如来时。
“哥。”叶欢凑过去,“你哪不舒服?我给你叫个郎中。”
“不用了。”叶骄抬眸,“我今日就要回宁城。”
“嗯?”叶欢眨巴眼,“为何?你不是一直想出来玩吗?”
叶骄搓了把脸,道:“有那么几个狗官弹劾你嫂子,前日你嫂子刚被停职,在家郁郁寡欢,我哪有心思去玩,得赶紧回家才是。”
听到徐壮壮遭到罢职,叶欢瞬间联想起陆释疑的话。朝廷动荡,吏部和刑部不对付,徐壮壮又正直,肯定先拿她开刀。虽是无法避免的事,但徐壮壮当时可是皇上亲自提拔的,现如今落得这种结果,徐壮壮怎可能想得开。
“那我不留你了。”叶欢叹出口气,“你回去好好劝劝她,宁城不安稳,别急着出头,保命要紧。”
叶骄闻言更愁了,“她那人你还不清楚,愤世嫉俗,自从进朝廷之后就没有一天早睡过。我也想劝,我怎么劝?她也得能听进去才是啊。”
叶欢隐约觉得不看紧徐壮壮要出乱子,而且吏部的人会轻易放过她?思前想后,叶欢只能再找陆释疑帮忙。陆释疑听完此事,只道:“吏部的人这么快开始动手了。”
“不论如何,我嫂子绝对不能出事。”叶欢蹙眉,“她不是能乖乖在家待住的人,释疑,你看看能不能分几个人过去,她要实在不听话,就把她腿打断在家休养两三个月。这节骨眼再继续折腾,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话虽如此,但陆释疑还是被叶欢打断徐壮壮腿的提议吓了一跳。
“姐姐,我们不行粗鲁之事。”陆释疑道,“徐尚书我会让人看着,不必担心。”
有了陆释疑的保证,叶欢眼睛终于亮了起来。在她心里,玄机阁的人都个顶个的厉害,如果她们都没法子,那宁国真就没人能救了。
叶骄没多做停留,下午叶欢就派人送她回去,而她也没有继续留在沐城的意义,翌日几人启程,前往燕月京都。
沐城与京都相隔不远,五人租了两辆马车,一路走走停停,于一个夜晚抵达京都。
与沐城不同的是,京都夜里静寂得骇人,路上除了偶尔刮来的破灯笼,再无任何人或物。
叶欢心里发毛,低声道:“京都一直这样吗?”
秦亭警惕地看着四周,道:“不是,我上一次来热闹程度不亚于沐城。”
“先找家店住下吧。”陆释疑看向身后的唐钰唐曲,“你们两个放下包袱后,出去查查京都到底发生何事。”
叶欢难以置信道:“大晚上的路上一个人没有,能查出什么?”
“能查出的多着了。”秦亭瞥向两人,“要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以后也不用跟着我了。”
唐钰唐曲闻言皆是一喜,两人连忙点头,道:“是。”
也不怪唐钰唐曲兴奋,前几日秦亭对两人一直爱答不理,好不容易抛出一个接纳两人的理由,叶欢要是唐钰唐曲,没准比她俩还高兴呢。
几人要了四间上房,其实都聚在一间里,唐钰唐曲一放下包袱就翻窗出去,叶欢望着漆黑的窗口,道:“能让百姓夜里不敢出来,到底发生何事了呢?”
“以我的经验,能把百姓搞得如此恐慌,铁定是出了连环凶案。”秦亭悠哉地躺在床上,“还有可能是闹鬼。”
古代人封建迷信程度和胆量成反比,什么鬼啊神啊看得比命还重。叶欢挑挑眉,道:“如果真出了命案,城门口会张贴告示,照你的推算,只可能是闹鬼了。唉,你们信鬼神吗?”
“不信。”秦亭和陆释疑异口同声道。
“所有的鬼神都是人在装神弄鬼。”秦亭换了个姿势侧躺,“之前我去赤平,每到一座城池都能遇上跳大神和算命的,还说我父母安康育有一子,我听着都想笑。”
叶欢甚至能想到秦亭憋笑的表情,没忍住也笑出一声。
“反正啊,外边奇怪的事多着呢。”秦亭道,“没准有一天真就碰见鬼了呢。”
“啊哈哈哈哈哈!”
一阵刺耳的惊笑声传入三人耳中,叶欢被刺得头皮发麻,秦亭也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坐了起来,陆释疑最先走到窗边向外看,在叶欢的角度,陆释疑的眸子逐渐放大,甚至肩膀也抖了两下。
笑声又一次传来,秦亭飞速移到窗边,表情也变得木讷。叶欢好奇两人看到了什么,这笑声过于怪异,类似于长期遭到囚禁的精神病人,况且不是精神病怎会大半夜跑到大街上扰民?
“你们看到什么了?”叶欢小心翼翼问道。
陆释疑深吸一口气合上窗,道:“把门锁上,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开窗,更不要开门。秦亭,走!”
两人神色阴沉,叶欢虽不知两人为何非要出去,可一定和窗外的景象有关。她默默吞咽口水,看陆释疑和秦亭离去,有人陪伴倒不觉得害怕,现下一个人心里不免发毛。她干脆钻进被子里,把头蒙得严严实实。
窗外的惊笑声断断续续,叶欢竖起耳朵听,发现笑声离她越来越远,然后突然消失了。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敢从被窝里出来,哪怕自己已是满头大汗。想起和秦亭的对话,她陡然一惊——不会真是闹鬼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敲门。叶欢想起陆释疑的嘱咐,大气不敢出,更不敢发出声音。
“是我们。”
叶欢腾地坐起,她头上、身上早已冷汗涔涔,见窗外站着两个高大身影,火速去开了门。
陆释疑和秦亭些许狼狈,外衣没有穿在身上,而是用来包裹住什么捧在手上,带着血腥味。两人进来后许久未言,叶欢瞥向两人的外衣,包裹着的东西状似球形。许是被吓得,她一直想作呕,可还是强忍着不适问道:“这什么?血味好重。”
陆释疑闭了闭眼,道:“唐钰唐曲的头。”
叶欢一愣,“什么?”
“她们死了。”秦亭捂着脸,“我们出去,就是为了拿回她们的头。我们两个人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尸身在哪,眼见天亮,怕引起恐慌,只能先回来了。”
叶欢向后退了几步,视线缓缓移向木桌。前前后后不过两个时辰,这两个孩子怎么就没了?那阵笑声又是谁发出来的?
“京都可能真的有鬼。”陆释疑哑声道,“杀掉唐钰唐曲的人,是凭空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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