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正在店里忙着做美甲,下一瞬,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手不禁一滑,甲油在顾客指甲上晕花了,顾客“啧”了一声,叶欢却丝毫不受影响,目光一直盯着门口。
“掌柜的在吗?”
叶欢燃起的火苗陡然暗了下去,这声音,除了不咸不淡的语气,和秦珏八竿子打不着。
“我是。”叶欢向顾客示意抱歉,站起身看向陆释疑,“何事?”
陆释疑鞠了一躬,“我是画师,想在贵店谋份差事。”
陆释疑无论身形还是做事风格,都和秦珏大抵相同,叶欢甚至怀疑秦珏是不是把自己阉了,好借此机会重回易颜。可这一切全是叶欢的臆想,她对陆释疑微微一笑,道:“先去二楼吧,我手上有活,忙完了就去找你。”
叶欢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给顾客额外赠了颗钻,活一忙完,她对小霜报价,便急匆匆上了二楼。
陆释疑站在窗边背对楼梯口,身着白衣,画箱安分地守在她身边。叶欢见到此景,有一刹那失神,仿佛回到了去年秦珏来应聘时的场景。
“叶掌柜。”陆释疑闻声回头,又向叶欢鞠了一躬。
“不必多礼。”叶欢摇摇头,想让自己脱离秦珏的阴影,“叫什么?”
“陆释疑。”
“陆释疑……”叶欢将陆释疑的名字咀嚼一遍,没品出味来,干脆道:“现场画一副色板,我说你画,行吗?”
陆释疑点头,随即从画箱中拿出笔墨纸砚。叶欢示意陆释疑用秦珏留下的画架,陆释疑也不见外,直接将纸放上铺平,坐在椅子上研墨。
叶欢伸手轻捻纸张,默了一会儿,道:“你这纸,也是从锦川买的?”
陆释疑应下:“是。”
“你们画师是都喜欢去锦川买纸吗?”叶欢失笑。
陆释疑不答。
虚语的纸张一向是秦珏命人从锦川购入,画师们作画就抽几张,哪有人管纸是从哪买的。陆释疑亦是如此,秦珏命她来易颜,她抽了几张纸放进画箱就走了,根本没研究过锦川的纸与平常纸有何不同。
“要我画什么?”陆释疑蘸墨,看向叶欢道。
“不画山水,不画人像。”叶欢边说,边拧开几瓶甲油,气味刺得陆释疑微微蹙眉,叶欢不以为意,将甲油搁置陆释疑身侧,递给陆释疑几只勾线笔,“画色板,用的是甲油,不是墨。”
陆释疑接过,她是第一次见这么细的笔,在手里摆弄几次后,想起秦珏临走之前叮嘱她:“先画出指甲轮廓,上方要尖细一些,剩下的按照叶欢的意思画。”
秦珏的话在陆释疑脑中回响,她提起一支勾线笔蘸墨,在画纸上描出一个指甲的大致形状。她谨记秦珏的话,上方要尖细,她不懂为何如此,总之听秦珏的话就对了。
叶欢目睹全程,先是瞥向陆释疑光秃秃的指甲,紧接着问道:“谁教你这么画的?”
陆释疑:“没人,自己琢磨的。”
叶欢勾起唇角,“看来陆小姐对美甲很有兴趣啊,第一次画就能把精髓画出来,佩服。”
陆释疑怎知叶欢服个什么劲,她淡淡地应下这声别有用心的夸奖,道:“说吧,我画。”
叶欢从近日积攒的灵感中挑了一个,随口说了出来。陆释疑意会后,几支勾线笔在手里来回转,画纸上渐渐添了色彩。很快,一个色板便绘好了。
画功是玄机阁每个人的必修课,陆释疑素日不是舞刀弄剑,就是提笔作画,秦珏经常指点一二,她的画功在虚语称得上数一数二。
叶欢不知隐情,她盯着那副色板,隐隐约约看见了秦珏的影子。或许是陆释疑进门时太像秦珏了,此刻作画,也像是秦珏坐在她身边,如同曾经再平常不过的下午,两人一拍即合,绘出一副又一副色板。
“挺,挺好的。”叶欢回过神,目光向画纸瞄了两眼,道:“一月八两,每日两个时辰,时间自己安排,明日来就好。”
虽不抵秦珏,但陆释疑底子也不差,这么个人接秦珏的班,倒也不错。
陆释疑背上画箱离去,叶欢站在门口看了良久,最后是赵真凑到她身边,幽幽来了一句:“掌柜的,看什么呢?”
叶欢打了个激灵,幸好是赵真,换做唐似玉或者叶骄,保不齐要调侃她一番。
“没事,干你的活去。”叶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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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壮壮一直没放弃对赵真的追查,她向有律司在燕月安插的探子递了密报,让她们查一个叫赵真的人。可消息却向石沉大海般,递出去有十余封密报,竟一封回信没有。
这可与素日大相径庭,往常至多十日,探子便能将信息查得清清楚楚,丁点儿不差地把信息传回来。
徐壮壮心里门清,事出反常必有妖,探子收了那么多封信,就算一点儿进展没有,好歹传个信告诉徐壮壮一声。眼下的情况,定是有人将密报拦了下来!
一时间,情况扑朔迷离。
赤平与宁国暗中较劲,事情摆到名面是迟早的事,燕月到底安的什么心,非要在此时横插一脚?
“我们的人回信了。”
梁飞飞手里捧着一只信鸽,他摘下信鸽手中的字条递给秦珏,秦珏展开飞速扫了一遍,道:“这个赵真,果然有问题。”
字条摊在桌上,梁飞飞上前看了一眼,瞳孔随之地震。
“查,查无此人?!”梁飞飞大喊道,“这是黑户啊,来宁城是要被判偷渡的,赶紧让秦幼把她抓起来送回燕月!”
秦珏抬眸,嘴耷拉着,“你再想想。”
梁飞飞微怔,寻思半天,道:“这名字,莫非是假的?”
秦珏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燕月人,没有路引,没有户籍,还非要死乞白赖地留在宁城。照秦幼的说法,赵真本身那套行头是不差的,说明在燕月应当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至于为何宁愿打杂工也要留下来,那才是秦珏应当细究的事。
秦珏:“宁城之内的燕月人列一份名单,挨个去查,挨个去盯,一旦发现有人和赵真走得近,立刻告诉我。”
梁飞飞应下一声,又道:“阁主,方才宫里来人了。”
秦珏不明所以,若是有事,为何不等他或者陆释疑回宫当面说?难不成……
“讲。”秦珏道。
梁飞飞:“皇上今早翻二十五年前大战的记录,发现了一些端倪。大战之初,宁城百姓人数在十万上下,而大战之后,竟折损至九万。叶家拼死相抵,当时城中死伤的百姓加起来不足三千,按理来说,不应当少这些人。所以,皇上怀疑,在战争未开始前,有大量赤平细作混入宁城,暗度陈仓,将情报给赤平泄了出去。”
秦珏若有所思,“还有呢?”
“还有……”梁飞飞迟疑片刻,“皇上提到,当年那批细作来自同一个组织,名为六毒坊。”
六毒坊的名号,秦珏早有耳闻。
赤平向来以用毒为傲,不论是皇室,还是民间,都存在大批毒师。这群人绝大部分以制毒为爱好,仅有一小部分靠制毒为生。而六毒坊便囊括了一小部分中的绝大部分,坊如其名,六毒坊招纳了赤平手段高超的制毒师,并按照不同类别成立六坊,六坊互相制约,且入坊的人必须服毒,一旦出逃,便无药可医。
六毒坊名声大噪,很快入了皇家的眼。渐渐地,六毒坊成为皇家的细作工坊,皇家负责向六毒坊送人,六毒坊负责向天下各处送人。很多入坊的是先前没底子的平民百姓,身体扛不住入坊的毒便去了,扛下来的,六毒坊便根据皇家的需求向外送。其中大多滥竽充数,武功好点的,能剩半条命回赤平,武功差点的或者没有武功的,就充当炮灰,不一定哪次就丢了小命。
六毒坊中手段最狠的要数三坊,别的坊弄些毒药毒草毒虫就罢了,三坊是直接养蛊,用五毒养还不算,居然直接用人养蛊!传闻,三坊经常搜刮未破身的童男童女,每人身上养不同的蛊,这些孩子自身就成了毒物,年纪小又控制不住,只能任由体内的毒向外散。相互吸收后,有的孩子身体扛不住,七窍流血,死状凄惨,而有的孩子扛住活下来,就成了三坊的行走剧毒。
养人蛊的方法实现时,六毒坊往外送的细作大多从三坊出,可人蛊的五脏六腑慢慢被侵蚀,许多派出去后便了无音讯,用身体向外下蛊时也不娴熟,六毒坊开始停止三坊的细作任务。
于六毒坊而言,三坊不能出任务,只能养毒,和弃子无异。
梁飞飞听秦珏叙述过后,鸡皮疙瘩起一身,有蛊在身体里养着什么的……那能好受吗?那内脏不得成一滩烂泥吗?
“六毒坊在那次大战之后没了消息,我以为她们不行了。”秦珏捏着茶盏,联想起之前冯荷的惨死,道:“看来,六毒坊养好元气,赤平借着六毒坊又开始对宁城使坏,而且这次派出来的有三坊的人,宁城百姓一旦间中了蛊……”
秦珏忆起亲手填进玄机阁的赤平蛊毒,倒吸了一口气,“那就是死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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