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流面带犹豫,扯扯秦物华的衣摆,“阿姊,咱们这有人吃土豆死过人的,万一招惹上人命官司可如何是好?”
秦东流说得不错,在土豆传入大盛朝时,人们起初只拿土豆做观赏植物,后来官学的一位女学官意外发现土豆食来格外饱肚,土豆这才流传种植开来,只是近几年吃土豆死人的事件偶有发生。
秦物华摸摸小妹的头,“流姐儿,因为那些人吃了发芽发青的土豆,那样的土豆是有毒的,不能吃。”
秦唯江觉得自家阿姊一病醒来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他沉默不语,静静思量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
“走,咱们买食材去。”
说干就干,秦物华不是举棋不定的人,当即拿着全部家当四百文买了土豆,面粉,鸡蛋等食材准备回家实验。
逛街既费时间又费体力,等到太阳朝西跑去,天空变得赤橙一片,三个人才拎着大包小包回家。
这一回采购花光了秦物华身上所有财产,她放下手中的食材,直起身伸个懒腰,决定今天晚上处理一部分食材,明天寅时起床做饼。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今天的晚饭,几个人逛了这么久走了好长一段路,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一个个肚子咕噜咕噜叫。
吃饭好啊,能吃是福。秦物华微笑,“江哥儿,流姐儿,今天咱们晚饭吃面吧。”
秦唯江抬头问,“吃清汤面吗阿姊?我去烧火。”
秦东流抿抿唇,一脸期待看着自家阿姊。
秦物华摇摇头,“吃鸡蛋面,你们都在长身体,今天吃点有营养的。”
天快黑了,得做快手面才赶得上,秦物华心下有了思量,决定做个鸡蛋面。
她快步走去厨房洗手,掏出上午洗干净的面盆,倒进去两勺面粉和水,把面搅成雪花片状,放下水瓢开始揉面。
揉面格外要用巧劲,不能图快,也不能太柔,不和群的面团在秦物华手里格外听话,不一会就成了光滑的面团,她取了饺子帘盖在盆上等面醒发一刻钟。
这一刻钟也不闲着,两个小孩在旁边打下手,大一点的秦唯江已经开始烧火,小一点的秦东流拿了个大盆洗土豆,秦物华趁着天光还在,准备把土豆削皮泡上,因为明天起得早,怕来不及准备。
又拿了一个大盆装上清水,秦物华一手拿刀,一手托住洗干净皮的土豆,手下飞快,一个个土豆扑通扑通掉进清水大盆里,面醒发好了,土豆也削完了。
拿不准明天究竟会卖出去多少,她打算拿五十个试试水,若是生意好便多做。
秦物华在桌板撒上面粉,把醒好的掏出来放在桌板上,掏出擀面杖开始擀面,慢慢地,一团面变成薄薄的面片,等觉得厚度差不多了,她便又在面片上撒上一层面粉,叠起面片开切,秦物华想吃细面,面便切得细细的,切完从中间抖开,面便做好了。
秦物华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手艺仍在,在锅里倒上一点油,磕进去三个鸡蛋,鸡蛋和油反应,发出兹拉兹拉的响声,白嫩的蛋白鼓起一个个小泡泡。
秦物华耐心等到鸡蛋外层基本固定,拿起水瓢舀上一大瓢水,“哗啦”泼进锅里,水一进锅里汤便变得奶白,像是熬煮了许多时辰的大骨汤。
等到水开就把三人份的面下下去,剩下的面沾上干粉放起来,面快熟之前再放进去几片菜叶子和佐料,三碗香喷喷的鸡蛋面就做好了。
面碗烫,秦东流本欲像上午一般把碗端进去,秦物华阻止了,自己拿沾湿了水的抹布托住碗沿端进屋里,秦唯江紧跟其后把筷子拿进了屋子。
“那流姐儿洗碗。”秦东流举手答。
“我去提水。”秦唯江答。
厨房里有一口大水缸,眼下没有水管水龙头接水,只能提着桶去水井打水倒到水缸里,好在不是冬日,水不会晚上冻住,第二天起来没法用。
母亲父亲去世的这几个月,他们早已经将家里的活计知晓得一清二楚,不会有一个人闲着,另一个人卖力干活的情况出现。
秦物华笑着分筷子,“好呀好呀,江哥儿和流姐儿帮了大忙,都是好孩子。”她垂眼,碗中的热气熏湿眼眶,“好孩子,吃饭吧。”
她不由得思虑起家中境况。
秦唯江说是年纪小,也十二岁了,此前一直在私塾里读书,过几年要去考科举,私塾的先生是秦父的旧识,念在父亲母亲刚刚去世,准了几月的丧假,过了下个月就要回去上学了,笔墨纸砚无一不费钱。
秦东流虽没有在私塾上课,也是要到女先生开的客舍上课的,再开学要交学费。
一家子花销哪哪都是钱,若再不想挣钱的法子,只等坐吃山空,她家里的大伯母可不会怜惜他们一家子小的小,没准会随便找个人把她嫁出去。
想到这,秦物华打了个哆嗦,像是窥见事情的原貌,她静下心冷静思考,顺手把面吃完,假装没看两个小孩的眉眼官司。
秦东流挤眉弄眼:怎么回事,阿姊怎么大变样了,她支楞起来了?
秦唯江面无表情吃面:应该是,想开了,家里只有阿姊算是大人,要想的事情变多了吧。
秦东流挑破鸡蛋的蛋白,刚想把蛋黄扔进秦唯江碗里,就看见秦物华的眼睛一转,盯着她筷子上的小动作不动了,悻悻一笑,稀里糊涂咽下去,连忙喝了两口鲜甜的面汤。
秦唯江静静吃面,不发一语。
这是独属于双胞胎的心里感应,他们一母同胞,秦唯江木讷不爱讲话,秦东流则相反,天生爱笑爱说,只是每次他们想说悄悄话的时候,就会在心里悄悄说。
鸡蛋面是很久都没吃到的荤腥,所有人吃起来都很珍惜,一点汤底都不愿意放过,秦物华的手艺没得说,一病起来进步飞快,简简单单的鸡蛋面也吃的人流连忘返,直到刷完碗都回味面中鲜味。
秦物华吹灭两人房间里的灯,给两人掖了掖被角,才回到房里,掏出仅剩的一百文又数了一遍。
明天的生意可一定要好啊。她伴着月亮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秦物华就睁眼起床,洗漱完发现两个小孩已经穿戴整齐到厨房里收拾了。
她走过去道:“江哥儿,流姐儿,怎么起得这么早?”
今日轮到秦东流烧火了,她顶着鼻子一道黑印子道:“阿姊要做生意,怎么少得了我们两个狗腿子的帮忙?虽然我俩小,也能帮的上不少忙的。”
秦唯江点头,无声附和。
秦物华失笑,“好吧好吧,两个小狗腿,流姐儿烧火,江哥儿倒盆水来,等会儿我来切土豆丝。”
如果放到现代,秦物华可能会用刨丝器切土豆,可这是古代,可没什么刨丝器来给她使,只能一个一个土豆自己切了。
她撸起袖子,手下飞快,整齐划一的土豆丝就被放到盆里,打上四个鸡蛋,再舀上几勺面粉适量盐,放上昨天调的香料,没等她开口,秦唯江自动就拿筷子开始搅。
“江哥儿,等会搅到没什么面疙瘩了就停下。”
“好。”
少了一件活计,她又腾出手找出来昨天买的油纸,一个个折整齐,回过头看面糊状态已经差不多了,又洗遍手,让秦唯江把盆端到锅边,准备开煎。
秦东流已经把火生好了,见状再塞根木头进去。
油兹拉一声入锅,秦物华手快舀出几坨面糊糊下进锅里,等到一面变得金黄就翻面。
一翻面,面饼的香气便霸道地侵占了小小厨房的空间,土豆特有的淀粉香气在空中自由挥舞,惹得几个人都咽了咽唾沫。
土豆饼熟得快,她用锅铲将几个饼子铲出来放到盘子上,秦唯江和秦东流不顾烫,将饼子一一包在油纸里,放到筐子里温好。
如此几番下来,五锅饼子很快就做好了,多出来几个饼子就留给自家做早餐,秦物华把多出来的五个饼子铲到盘子里,招呼两个忙活的小蜜蜂,“江哥儿,流姐儿,这是咱们的早饭,就不用包起来了,这么早起来忙活都饿了吧,等会回去睡个回笼觉。”
才不辛苦,这么好吃的饼,还有阿姊。秦东流咬着饼摇头,“我们等阿姊回来。”
秦唯江点头,“等阿姊回来。”
秦物华拍拍胸膛,“阿姊的手艺你俩还信不过吗,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俩吃完睡去吧。”
“睡醒就能听到阿姊拿钱回来的好消息。”她信誓旦旦,一副你们就放心吧,咱们手艺可不是吹虚的表情让两人放下心来。
秦东流还要说些什么,被秦唯江一把拉住,“那我们等阿姊的好消息。”
等秦物华背着竹筐走出家门,秦东流才恼怒似的跺脚,“你干嘛放阿姊一个人出去,若是,若是像上辈子一样怎么办?”
秦唯江冷若冰霜的双眼微抬,“你也回来了?”
这边已经走到衙门那条街的秦物华全然不知,紧走慢走才在一刻钟内走到了西门街。
天才擦亮,正是这些牛马衙门打工人的上班时间,街上已经有了不少小摊小贩卖早饭了,秦物华放下竹筐,揭开放在上面保暖的被子,大声叫和,“土豆饼,土豆饼,香脆土豆饼,边走边吃土豆饼,五文一个土豆饼。”
好吃不怕远,一位牛马打工人停下脚步。
“给我来个土豆饼。”他伸手指了指竹筐里金黄的饼子。
“好嘞,一共五文钱,您拿好。”秦物华掏出一个饼子递到官员手上,拿过来他手上的五文钱。
他老远就问到土豆的香味了,还走过几家小摊才发现是一个新的摊子出来卖,刚拿到土豆饼就迫不及待咬上几口。
好脆,土豆被油煎得像是刚炸出来的脆哨,咬下去在口腔里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后入口的是香,不知道放的是什么,土豆饼入口不仅不腻,反而越吃越香。
怎么几口就吃完了?官员疑惑盯着手里空空的油纸,又掏出钱,“再来三个。”
一来就是大主顾,秦物华笑眯了眼,“给您,可以边走边吃。”
官员这才一拍脑袋,急匆匆拿着饼走进衙门。
衙门的人一见他抱着几个饼进来笑呵呵问,“严书吏,抱着什么吃的进来,这么香。”
严书摆手,“外边街上买的土豆饼,特别好吃,是个新来的摊子。”
不怪几人打趣,实在是严书好吃,一个月的月俸大半都花在吃上,哪有好吃的第一个就跑去,嘴挑得很。
严书认证,绝对好吃。
几人见状,对望几眼,肚子空荡荡的,决定一齐出去买几个尝尝鲜。
秦物华生意不错,陆陆续续有官员和路过的人来买饼,出来不过半个时辰五十个饼就卖光了。
被严书安利的几个官员看见土豆饼摊子要收摊了,好奇心被勾上来了,“摊主,明天可还出摊?”
秦物华点头,“还出摊的,几位大人明天还来这个地方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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