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八月已经过去八天了。
秦东流重新回到林家武馆继续学武，秦物华也勤勤恳恳继续把自己手底下的两摊子事情整理好。
秦物华偶尔会在空闲的时候去街上乱逛，看见新奇的食材花样就会买一点回去实验，试一试用什么方法做出来的好吃又新鲜。
今日她在杂货铺中闲逛的时候，意外听到几位姑娘的耳语。
“听说了没啊。”
“什么？什么事啊。”
“我和你说，那秦家饮子铺啊，听说喝坏人肚子了，徐家的二女儿连着看了好几天大夫都没好。”
黄衫小姑娘用扇子挡着脸，小声问：“真的假的，我昨日还喝了那的紫苏饮呢，也没什么事啊。”
蓝衫姑娘凑近道：“也是听说罢了，不知道真假，不过以后得少喝了。”
“好吧，这几天连着上了许多新品，我还想尝一尝呢，她家的新品薄荷西瓜饮可好喝了。”
“可是，万一吃坏肚子不就惨了。”
成芮冷着小脸上前道，“道听途说的话怎么好宣之于众，众口铄金的道理二位姑娘还不懂吗？”
“她脑子有问题吧？”蓝衫小姑娘刚要上前，被黄衫姑娘拉住，“别生气，咱们先走吧，我想吃荣福斋的糕点。”
“切。”
蓝衫小姑娘气冲冲拉着黄山小姑娘走了。
秦物华眉头一蹙，她确定自己所售食材皆是当天采买，新鲜出售，过夜倒掉，还会特意提醒顾客当天喝完，不要过夜，虽然刚开始偶尔会有人过来说喝坏肚子了，但后来都发现是顾客自己没有当天喝完，第二天才喝导致的。
怎么又传出这样的传言？连具体名姓的姑娘都有了。
但眼下显然不是思考此事的最佳时机，秦物华冲着成芮挥挥手，让她过来自己身边。
成芮眼睛亮晶晶的，头上冒汗走过来。
“成芮，你怎么在这？武馆不是开学了吗？”
成芮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眼睛一下子暗淡下来。
秦物华知道事有蹊跷，干脆招呼成芮一块去吃饭，“饿了没？”
成芮摸摸肚子，摇头，“不饿。”
肚子瘪成这样，还说不饿，秦物华无奈另寻理由道：“我饿了，你陪我去吃碗馄饨好不好？”
“好。”成芮听见秦物华说饿了，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秦物华随便找了个小摊子，招呼小二道：“劳烦来两碗野菜馄饨。”
“好嘞，您二位有什么忌口吗？小葱、香菜。”
秦物华望向成芮，“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成芮又摇头，她平日在家中能吃饱已是万幸，哪里还有什么忌口可以挑，“我都吃。”
“都要。”
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很快就被端上桌，下午时分，人们刚吃完午饭，没有多少人赶在这时候填肚子，因此摊子上零星坐着几个人。
秦物华挑开桌上的盒子，有店家自己腌制得咸菜，秦物华舀了两勺咸菜放进碗中，成芮有样学样，也舀了一勺。
还是个孩子呢。秦物华柔下眉眼，小孩子就要想读书就读书，想学武就学武，该吃饭吃饭，该玩就玩。
她有意挑起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和成芮说着话，“在武馆学的怎么样啊？”
成芮肚子很饿了，嘴巴里充斥着馄饨的鲜味，急急忙忙咽下去，烫的吐舌头，“我最近几次比不过东流，只有第二。”
秦物华笑眯眯递过去凉茶，“烫到啦，快喝一点凉茶。”
“舌头被烫到要麻好几天呢，回去要在舌头上涂一层香油，好的快点。”
成芮咕嘟咕嘟喝完凉茶，点点头道：“好的。”
秦物华又和成芮聊了武馆中的生活好不好，开不开心，累不累，然后话题一转，“成芮，怎么没去上学啊。”
成芮抿唇，想了又想，还是说出口，声音微弱如蚊呐，“我没钱。”
“付不起学费。”
说到后面，声音反而大了起来，带着底气道：“不过没关系，我在这家刚才那给店家搬货，一个月给我一两银子呢，够交两个月的的。”
“我力气大，比别人搬得多，店家说下个月如果还在他这干，给我涨钱呢。”
秦物华一怔，垂下眼搅弄碗中的野菜馄饨，她中午吃了饭不饿，所以只吃了两个，成芮碗里的馄饨已经空了，她将剩下的馄饨倒进成芮碗中，“好孩子，吃吧。”
还是个孩子呢，就能依靠自己支撑起未来了，没有因为贫穷就放弃学业，反而足够有远见，知道如果一辈子做小工就永无出路，所以拼了命也要学武。
是个非常清醒的好孩子。秦物华闭眼，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又要了一碗馄饨，问道：“成芮，一年有多少个月学武啊？”
成芮狼吞虎咽吃完馄饨，这的馄饨皮薄馅大，肚子已经半饱，晚上回去舔着脸挨骂吃饭也能吃饱，“一年？大概有十个半月？过年会放假，平日里偶尔会放假，但不多来着。”
馄饨上来了，秦物华把野菜馄饨推到成芮那边，笑道：“成芮，你明日就回去上学吧。”
成芮抬起头，“我，我没钱。”
“现在有了。”
成芮歪头，看着秦物华笃定的笑，恍然大悟道：“秦姊姊，是要我杀人吗？”
秦物华哭笑不得，瞧一瞧成芮的小脑袋瓜，“成芮，你在想什么呢。”
“是我要资助你上学。”
成芮脑袋里转了转弯，慌忙摇摇头道：“那怎么行，我，我可以自己挣钱的。”
“可是那样也会落下武馆里的课。”秦物华看成芮还要说什么，又道：“没关系，因为成芮是好孩子，我愿意，我想让你继续上学。”
成芮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落到碗里，她心里想：馄饨怎么这么咸，嘴上却闷闷回：“不划算的。”
秦物华一晒：“怎么能说划不划算呢？”
“成芮，世间对女子多刻薄，即便女皇登基，女子接二连三有了登上朝堂的机会，男子也始终站在优势一方，他们是雄韬伟略，我们却被认为小肚鸡肠，只会用上不得台面的算计。”
“所以我愿意，为此付出一份微薄之力。”
秦物华眼中越来越亮，仿佛看到更加遥远的未来，“成芮，去上学吧。”
成芮点头，眼泪已经流干，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觉得秦物华眼中的广袤无人可识，这么的孤单，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人知道心中的未来。
“我会的。”
秦物华拍拍成芮的背，“等会我替你交学费，一直到你找到前路了，打算参军也好，打算做别的也好，你什么时候不上学了，什么时候我就不再替你交学费了，放心吧。”
她出来身上没带太多钱，知道成芮的母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她学费和零花的，管吃管住就不错了，从荷包掏出半两银子递给成芮，“这是零花钱，今年的，你暂且花着。”
成芮不要，能被秦物华资助上学已经很费钱了，怎么还好意思要零花钱呢，秦物华强塞进成芮怀里，“听话，拿着，姑娘手里要拿着钱，月事带，沐浴用的东西，哪样不花钱？”
秦物华替成芮合上手掌，“你若是心里过意不去，日后也可以像我一样，资助上不起学的女学生。”
“钱不必还，成芮，你还太小，这世上的事太多太广，要自己体验才算精彩。”
“去吧，放心吧。”
成芮哭丧着道谢，揉着红彤彤的眼睛和秦物华道别。
秦物华笑着挥手道别，想起了另一件事。
秦家饮子铺的饮子害的徐家二小姐连躺床上三天，是事实还是传闻？
安心逛街的心思也没有了，秦物华又买了苹果和石榴，打算到秦家饮子铺去看看情况。
还没走到店门口，就听见争吵的嘈杂声。
“你说，你喝坏我儿子的肚子，怎么算？！”
“他本来就瘦，更是连着瘦了十好几斤啊，连个人样都没有了。”
连哭带喊的声音。
秦物华再走近一看，正是在自己铺子前的争吵。
“发生什么事了？”
于相宜抿唇，脸上带着愤懑，“这人非说是咱们铺子里的饮子喝坏了人，我和嘉善好声好气和她说，她突然连哭带嚎的，说要我们赔钱。”
眼见着那婆子扑上来要挠丁嘉善，秦物华上前捉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提溜起来，和声和气道：“大娘，不如进来谈，天气这么热，若是中暑了就不好了。”
妇人见她来，神色慌乱一刹，“进去就进去。”
“你们可不占理，如果不赔钱，我就告到衙门去，看看大人罚谁。”
秦物华秉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请人进去详谈，路过于相宜和丁嘉善的时候低声道：“今日闭店，把门牌挂上。”
“是。”
秦物华请人进来，又特地指使于相宜和丁嘉善出去买点心回来安抚大娘的情绪。
“大娘，你儿子这是？”
妇人抱着胳膊哼声道：“我儿子昨天喝了你们铺子里卖的西瓜饮子，夜里呕吐不止，大夫给开了药也不管用，你说吧，怎么赔！”
看起来是如果给不出合适的赔钱就要大闹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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