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的开业酬宾暂时告一段落，接踵而来的事纷繁不休。
秦物华近几天偶尔回去店里盯着，更多的时候店里的工人们自己就能解决，她也不搭手，提了江年做主管，这个小姑娘是江莲介绍来的，说是个远房亲戚，性子开朗活泼，能顶事，秦物华接连几天观察下来的确如此，她不在的时候，店里隐隐有把她作主心骨的意味。
江年也不负众望，自己能解决的就解决完报给秦物华，解决不了的也记下来安抚好顾客报给秦物华，大部分情况江年都处理张弛有度，秦物华很满意这个员工，正好店里缺个管事的，提了江年，给她加了工钱，火锅店的事暂时可以放信心了。
火锅店红火，这边客源也有了保证，秦物华就琢磨着把四江私塾的后厨转给齐思年和江莲，趁着天气好拎着炖好的雪梨银耳汤上门。
刘夫人正在拜佛，她恭恭敬敬点香，叩拜，念经，这些事她做的很熟练了，数十年来从没忘记过，檀香幽幽，秦物华闻不惯，退出去门外等着刘夫人。
院里的花草被精心照料，喝饱了水伸懒腰，小石桌上摆着茶水，秦物华把食盒摆在石桌边，坐下赏花。
说是赏花，其实院子里大多是种的蔬果，一簇挨着一簇长，有种别样的可爱，秦物华噙着笑把胳膊撑在石桌上，眼神一顿。
她看到了熟悉的、梁州城中从未出现过的薄荷。
只在阿齐兹阿瓦提府中看到过。
秦物华闭了闭眼，记下这件事，心情差了不少。
刘夫人为儿子念完佛经，拄着拐杖出来，屋子里香气不算好闻，秦物华阻止了刘夫人叫她进去的举动，两个人围着外边的小石桌说话。
刘夫子是教书的，管钱的事全是由刘夫人在做，秦物华打开食盒，把温着的雪梨盅拿出来，“婆婆，止咳的雪梨银耳汤，我早上炖的，现在喝刚刚好。”
刘夫人咳嗽声不断，“华姐儿有心了。”
华姐儿这个名字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叫了，人们大多称呼她店家，不然就直接叫她的名字，秦物华笑了笑，提起另一件事，“婆婆，你觉得齐思年和江莲两个怎么样？”
刘夫人知道这是秦物华打算转手四江私塾的后厨了，“可以，我晚上和老头子说一声就好，她们两个做事细心的，手艺也不错。”
“华姐儿，之后打算做什么？”
秦物华眨眨眼，“我打算出去逛逛。”
她不想一辈子只在梁州城待着，秦东流说着参军日期不定，可秦物华早就和林北东等人通过气，不久就会有大规模地征兵，秦东流最迟月底就要出发了。
城中的两间铺子也不需要她一直盯着，一只攥在手里底下的人可没法干活，她想好了，等一切结束了，就出去逛逛，等到需要施针的时候再回来。
刘夫人把拐杖放到凳子上，笑呵呵道：“出去逛好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儿子从前就想着游历天下。”
刘夫人还有一个儿子？这是秦物华没想过的事，但转念一想，刘夫子刘夫人岁数都到这了，有孩子也是寻常事。
“那他现在呢？”
秦物华问道，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因为刘夫人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淡了，她说：“我儿子，他早走了一步。”
“对不住，婆婆，我不应当问的。”
刘夫人摆手，“你也不知道，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
秦物华过意不去，安慰了刘夫人几句，刘夫人见她一直陪着自己这个老婆子也不算个事，赶她去后厨，“去吧，还得告诉那两个小姑娘呢。”
秦物华被推着走了，答应今天自己做饭等会儿给刘夫人送过来，刘夫人笑着赶人，等她走后，沉默地浇水。
“我的孩子不会枉死，我老了，是要给他讨一个公道。”
刘九毅生的正直，偏偏是这份格格不入的正直，让死的不明不白。
白云晃晃悠悠飘动着，鸟儿们飞向更南方过冬，再过一段时间，或许会下起大雪。
秦物华静悄悄走到后厨，捂着江莲的眼睛捏着嗓子问：“打劫！”
江莲扒拉下秦物华的手，无奈道：“秦店家，我闭着眼都知道你是谁。”
秦物华笑眯眯扫视一圈，招呼齐思年也凑过来，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好了，这次是有要紧事跟你们两个说。”
齐思年见状洗了手凑过来，疑惑问：“什么事？店家要给我们涨工钱了？”
江莲胳膊一怼，“别说话。”
秦物华摇了摇食指，“以后，你们就是这的老板了！”
什么意思？江莲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眨了眨眼，和齐思年对视片刻，反应过来张大嘴。
齐思年反应更盛，差点原地跳起来，“真的假的？”
两个人齐齐望向秦物华。
秦物华点头，“我和刘夫人谈过了，她也满意你们两个的手艺，以后可要当自己的老板了，开不开心？”
开心，当然开心。齐思年恨不得原地搂着江莲转好几个大圈，但江莲残忍拒绝了她的提议，齐思年退而求其次，拉着江莲一块抱上秦物华。
“谢谢店家！”
秦物华笑着安抚了两个激动的小姑娘，“我今天做最后一道菜，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之后，这个厨房就是你们两个的地盘了。”
她想起什么嘱咐什么，虽说先前已经给两个人训练过，之后厨房的事业主将让两个人接手，可难免有遗漏的地方，这会剁着肉馅回忆着没提醒到的地方。
齐思年觉得今天简直是来梁州城最开心的一天，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事竟然实现了，还有一个好搭子一块，这回齐父齐母再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回去就写信给他们。
江莲也是，自从在秦物华手底下做工，她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从前在亲戚面前唯唯诺诺的形象不再，每日都挺直了腰板过日子，家里没人比她更有出息。
秦物华剁了肉馅，打进去几个鸡蛋，今天倒是格外幸运，好几个双黄蛋，里面加上盐糖、酱油、花椒粉，分批次倒入花椒大料水，顺着一个方向搅动让肉上劲。
锅里油温正好，秦物华抓起一团肉馅，虎口一用力，钻出一个个圆润的小丸子，等差不多够一锅了就停下搅动，小丸子炸熟之后捞出来，凉透之后复炸一次，更加酥脆可口，一口一个停不下来。
秦物华把丸子分成好几份，留下自己人吃的，撒上香料摆盘。
不出意外，她应该很久都不会回到这里了，秦物华环视一周，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样子，以后就要交给两个小姑娘。
她很放心。
就算日后一朝身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剩下的人都可以继续好好生活。秦物华抿唇，想起自己越来越差的身体，有时候起夜止不住的咳嗽，帕子上吐出来的血，刻不容缓的事实，即便裘神医有所隐瞒她也隐隐察觉出，三年之期似乎达不到了。
秦物华和江莲、齐思年二人把菜送上窗口，等着学子们取走饭菜，和同窗们热热闹闹吃饭打闹。
齐玮和齐思年照旧没什么好奇互怼，齐玮也没多说什么，“等着我一块回去。”
齐思年难得高兴一天，勉为其难答应齐玮的请求，“好吧，你快点，我还要去买菜呢。”
“晚上一起吃完吧，去叔叔那。”
齐玮自然没有什么不应的，齐思年手艺不知道比他们两个好多少，晚上有口福了。
“你只管做饭，剩下的我收拾。”
齐思年点头，“哥，晚上等着我。”
齐玮高兴地应了，端着肉丸子走了。
他是家属，可以多吃一盘肉丸子。
秦物华厨艺没得挑，肉丸子咸香酥脆，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肉丸子好吃。”
“是啊，和以往做的味道不一样。”
“好好吃，为什么只能拿一盘。”
秦物华和她们两个告了别，端着饭菜送到刘夫人那，刘夫人等久了无聊，正在那抄佛经。
她字迹娟秀，写得一手小楷工整，写得不着急，看起秦物华来，写下最后一字放下笔。
“华姐儿来了。”
秦物华端过去饭菜，“婆婆，我就是来送个饭，等下就走了。”
“去吧，去吧。”
刘夫人没有留她，小辈们都有自己的事，她吃干净饭收拾好又回去抄写佛经了。
秦物华还装着点炸肉丸子回去，想着小天应该爱吃。
成珂很放心小天留在家里，偶尔小天赖床不想到店里带着就会在家玩。
秦物华推开门，虫子的嗡鸣停顿一瞬，齐刷刷飞向小天睡觉的屋子。
小天揉揉眼睛坐起来，穿好鞋点头。
“嗯，吃。”
秦物华看小天已经醒了，给他整理了下衣裳，笑眯眯问：“猜猜我带回来什么好吃的？”
小天拍拍手，哒哒跑下去洗了手，摊开手掌伸到秦物华面前。
秦物华把肉丸子递给小天，“不可以吃多了，晚上还要吃饭的对不对？”
小天乖乖点头，小口咬着肉丸子，坐在小板凳上晃了晃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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