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启的神色,发现叶启脸色十分平静,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叶长伊跟着他向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盘算自己的“罪状。”
前些日子当街斗殴,后来还上吊,今天在外拖到子时才归。虽然前两条不是她做的,但她既然继承了原主的身份,自然也要继承原主的过去。
她不知道叶启是真的消气了,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直到进了书房,叶长伊将书房的门关上,叶启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知道你今年多少岁了吗?”
叶长伊先是一愣,随即才答道:“十六。”
叶启摇摇头:“不,你还不到十六。你年末才过生辰,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刚好是你五岁生辰。”
叶长伊心里“咯噔”了一下,原主第一次见叶启时,是在叶征夫妇出意外后。那段时间,他们似乎遇到了什么大事,总是频繁外出。
生辰的前三天,他们告诉她不要哭乖乖待在家里,就会给她带礼物。
是以她虽然很舍不得父母,但只要想到三天后他们便会给她带礼物回来,她便忍住了眼泪。
可是,五岁生辰那天她没有等来礼物,同样也没有等来父母,他们就死在前一天晚上,明明就只差一天……
尸体是在距离家只有五里的河边发现的,她那时还不是很能理解死亡,只知道她的父母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要哭”,所以,当叶启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她没有哭,当亲眼看着棺材盖上盖子的时候她没哭。
下葬那日,天空灰白一片,细雪纷纷扬扬。她拉着叶启的大手,来到下葬的地点,看着泥土一点一点覆盖棺木。
第二天,她便大病了一场,一连数日都高烧不退。大夫们都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只是开了一份常见的治疗风寒的药方,几碗浓黑的药汁灌下去,她嘴里充斥着苦味,连带着心也跟着发苦,她控制不住地把方才喝下去的药又全都吐了出来。
叶长伊那时以为她再无任何可以依靠的人,往后她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软弱和眼泪将不再属于她。可是,没想到她见到了叔父叔母,他们给了她父母般的关爱,她也有了关心她的哥哥姐姐。
生病的那段时间,叔母经常一夜不睡守着她,二姐和三哥总是在白天来找她说话,大哥性格稳重寡言,却也会给她带好玩的。
“这是在你母亲身上找到。”
叶启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眸发现那是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外鞘上刻着暗金色的纹路,刀柄处随意地镶嵌着几颗碎宝石。
她接过匕首,拉开外鞘,刀身雪亮,刀刃和尖端处还闪着寒光。
叶启叹道:“当年这把匕首断作两截,我找了许多打铁铺都无法修复它。直到此次南下,偶然间路过一家打铁铺,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我将匕首交给铺子的主人,谁知那人技艺竟然如此高超,真的修好了它。”
叶长伊仔细观察着手里的匕首,确实看不出任何裂痕。
这么多年,为了修复它,叶启必定费了不少力气。
想到此处,她将外鞘合上,小心地拿在手里。
叶启:“这把匕首既然已经修好了,以后便交由你保管。”
叶长伊点点头,这是叶征夫妇唯一的遗物,她必定会替原主好好保管。
“对了,我南下之时还收到了你叔母的书信,她说你想不开要自缢。只是这近十一年里,你性格一直都很开朗,怎么可能突然就萌发这种想法?我那时还以为是她夸大了,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叶长伊:“……”
果然还是逃不过。
“只是,我想知道你被禁足之时是谁给你送的白绫,薛翰吗?“”最后那三个字,叶启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他们亲自照看着,捧着长大的姑娘,因为一个混小子差点连命都没了?这是什么道理!
叶长伊心一横,壮着胆子点点头:“嗯。”
她耷拉着脑袋,心里估算着这次大概要跪多长时间的祠堂。
叶启今日看到她时,本来很生气,想着这次定要重重地罚她。否则,她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可是,瞧着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又狠不下心了,这可是他大哥唯一的血脉,他唯一的侄女。
以前她犯错时,叶启往往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就算狠心真让她跪一个时辰,最后大都会让她提前回去休息。
“你真是太胡闹了,万一真出了事,你让你叔父我将来九泉之下怎么和你父母交代?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看来我们已经管不住你了,”他挥挥手,“你回去吧。”
叶长伊没想到叶启会和她说这样的话,她以为叶启生气,是因为她做的事让叶府丢人了,可原来,竟不是这样吗?叔父只是气她不珍惜自己。
看着叶启微微发白的两鬓,她这才意识到,小时候一直保护她,疼爱她,似乎无所不能的叔父已经老了。
叶长伊突然很心酸,眼眶发热,她轻声道:“叔……叔父。”
她一时没忍住,话语间带了些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叶启:“……”
他都决定不责罚她了,她还哭什么?
叶长伊眼睛一垂,眼泪便滑落到脸颊处,她抬手擦掉眼泪,断断续续道:“我以后再……再也不这样了,我也……也不会喜欢薛翰了,叔父对不起,你别生我生气了……”
叶启无奈道:“多大了还哭?你以后离薛家那个混小子远一点就行了。”
“那叔父,你原谅我了吗?”
“我没被你气得头疼,反而被你哭得头疼,快回去休息吧,你明日不用早起,我可还要上早朝呢!”
叶长伊见他是真的不生气,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已经翘起来了:“侄女告退,就不打扰叔父了。”
她慢慢踱着步子,和叶启把话说开了,她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她回到屋子里发现屋子里还亮着灯,清璃和清月正在帮她整理床铺,叶长伊疑惑道:“我之前不是说过,若是我回来晚了,你们不用等我吗?”
清月道:“可是小姐,您今日过了子时还没回来,之前可从来没这么晚过。我们实在不放心也睡不着,便来帮您再收拾收拾屋子。”
清璃也点点头,她生怕自家小姐又跑去找薛翰了。在她心里,薛翰根本就配不上她家小姐,他只会让小姐生气伤心。
清璃年岁比她们二人都要小一些,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着急点头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她没忍住,笑着捏了捏小丫头的脸,道:“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能有什么事啊?以后也不要再等我了。”
清璃揉了揉脸颊,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清月拉走了。
叶长伊将匕首轻轻放到印匣里上好锁,起身用水盆里的水简单洗漱了一番。
她熄了灯,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见到楚晗,应该和他说些什么,然而她实在是太累了,还没想好便沉入梦乡。
……
翌日下午,叶长伊正在教阿泽如何正确发声,等他学会后便示意他多多练习。
她走到另一位小女孩身边,半蹲下来,温柔道:“你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了?”
小女孩的衣着虽然简朴却很干净整洁,小脸白白净净的,看得出家里人有好好照顾。只是那双眼睛却空洞无神。
叶长伊把她抱起来,放到方凳上坐好,小女孩任她抱着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
“我今天再教你学几个字好不好?”
小女孩摸索着拽住了她的衣袖。
这些日子叶长伊大概摸清了孩子们的性格,知道小女孩腼腆内向,这个动作便是同意的意思。
“薛公子要不您先不要进去了,我去与叶小姐解释。”
“哼!肖文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买的屋子我还不能进了?本公子今日偏要进去,该走的人是她!”
随着话音一落,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当先迈入屋内。
他的五官分布略微紧凑,本来便是有些凶的面相,此时他面上还带着怒意,就更是有些吓人,屋子里的孩子都吓得瞪大了眼睛。
小女孩看不见面前的景象,本能地哆嗦了一下,抱住叶长伊的脖子。
叶长伊皱眉看着那男子,意识到来者不善,她让清璃清月把孩子们带到一旁的偏屋里。
“叶小姐,你开学堂自是不违法,可是私自占用他人的房屋就算违法了!”
叶长伊简直有些啼笑皆非:“你说这屋子是你的?”
她看向锦衣男子身后的肖文良:“肖东主?”
肖文良慌忙移开视线不敢看她。
锦衣男子讥嘲道:“叶小姐看他做什么?他已经把房屋卖给我了,早就不是什么肖东主了,现在我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不过,你若是服个软道个歉,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允许你接着在这里办学堂,否则,我们就只有公堂上见了。”
叶长伊很确定此人就是来找茬的,她不客气道:“这间屋子我早已赁下,连合约都已经签好了,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走?还有,你哪位啊?我们都不认识,你居然和我谈所谓的情面,未免可笑!”
这话一出,那男子面色骤变。若说方才他的表情是来者不善,此时就应该是暴跳如雷了。
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叶长伊说不认识他?她竟然敢说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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