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群慌了阵脚的仆从拥簇下，许时凝终于进了产房。
一眼看过去，床前围了不少侍女，老的小的足有十几人。虽然有人在有条不紊地进出换热水，但也有好几个扎着双髻的小丫鬟在一旁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
这么多人帮不上忙，还会让产妇紧张。在这里瞎折腾什么呢？
许时凝感到心累：“无事做的先出去，将门口用暖布蒙上，一会儿别再进来了。进出换热水的也小心些，别漏了风进来。”
如今是初秋，天气已经凉下来了，古代的医疗条件本来就不好，产妇受不得寒气。
“对了，所有生产工具必须要用热水煮过再拿进来，木托盘也要烫三遍。”
刘管事寻了一个资历老的嬷嬷陪着许时凝，众人见了嬷嬷不敢多话，应了许时凝的嘱咐后就默不作声离开，只留下几个看着有几分经验的。
许时凝总算见到了侯夫人本人，只见她卧倒在床冷汗淋漓，瞳孔涣散，一张脸已是煞白。
“这是第几胎，先前可有过小产经历？”许时凝问嬷嬷。
嬷嬷先前就一直忙前忙后，擦了擦汗道：“夫人这已是第二胎了，未曾小产过。”
“从破羊水开始已有几个时辰了？”看门口的松子香大概是有九个时辰了，但身为医者最忌猜测，许时凝一定要询问清楚。
“从侯府赶来山庄，约莫有十一个时辰了。”
许时凝一听，凝重了脸色。这侯府夫人破了羊水还乘着轿辇大老远赶来山庄，路途颠簸对顺产影响太大了。
但眼下来不及再指责什么，许时凝净了手去床沿，低声对侯府夫人说了一句得罪，便将手伸进被褥里。
侯府夫人微微睁开一双涣散的眼，看见许时凝，低喃了几声：“保孩子...我很痛，保住我的孩子......”
许时凝抿着唇，手下的触感告诉她现在宫口只开了两指，还没到产程活跃期。
“别说话，现在听我的，加深呼吸，慢慢吸气...呼气，对就是这样，一定要保存体力。”
许时凝自己也深呼吸一口气，让人为侯夫人热水擦身，自己则附身在夫人的圆肚子上仔细听着胎心音。
胎心音已经很微弱了，再这样下去这胎就保不住了，还会伤及母体。
“抓住我的手，我会配合你的阵痛用力。”许时凝将婆婆留下的特制参片喂给夫人，又捏住夫人的合谷穴，察觉到夫人在发抖，“注意调整呼吸频率，保持清醒。含住参片不要下咽。”
十几个时辰没能顺产，产妇显然体力耗尽，已经到了催产的紧要关头，可是古代没有催产素，许时凝不敢迟疑，当机立断想了一个法子。
她唤人去准备一个立式的木架，想让侯府夫人站起来，用胎儿自身的重量直接压迫宫颈，让宫颈开得更快些。
“这能行吗？”嬷嬷开始怀疑，“谁家夫人是站着生产的，你真的有经验么？”
许时凝一向伶牙俐齿，此时多去与旁人解释也没什么意义，当即反驳道：“病房里听大夫话是最基本的，如今你还能找到别家稳婆就当我没说。”
嬷嬷被她威严的样子吓到，本以为许时凝看着年纪小，人又长得娇弱，没想到临到危急时刻真的有几分魄力。
“快去！”许时凝催促道。
【检测到任务难度七级，现发放抽奖机会*1，请宿主尽快使用。】
系统又开始发话了，许时凝怀中的小摇摇车逐渐发烫。
这个奇怪的系统早不开晚不开口，专挑她无心分神的时候开口，产房里九死一生抢出来的时间，哪有空搭理它。
“夫人，请您用力，已经开到三指了。”许时凝鼓励着夫人，已经快到产程活跃期了。
可夫人已经浑身冷汗痉挛：“我好痛...撑不住了，我撑不住了......”
许时凝也开始有些焦急，掐住夫人的人中。
【请宿主攥住摇摇车摇一摇，随机掉落产护道具。】
许时凝的动作未停，可心里一惊，产护道具？
这竟然是个产护系统！
当机立断，她用另一只手抓着小木摇车摇了几下，手中的感触在不断变换，最后在她怀里落了一管类似针剂的物品。
许时凝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管止痛针！虽然不是她想要的催产素，可如今夫人已痛得神志不清，这也是救命的东西。
“我不生了，我不......”夫人情绪崩溃，抓着许时凝的手力气越来越小，“太疼了......”
正巧这时嬷嬷重新回来了，几个婢女在背后手忙脚乱支着架子。
许时凝喊了一声：“来帮我抬一下产妇！”
几个人又小跑来扶起产妇，许时凝掀开夫人的里衣，将那管止痛针注射进去。
有个站在边上没帮忙的小婢女惊呼了一声：“这是在做什么？”
许时凝手中的动作没停，解释了几句，迅速将止痛针注射完。
系统出品的止痛针做了改良，没有那么现代的模样，乍一看只瞧着像针灸用的针，许时凝也是收到提示才认出来的。
所以说白了，这些人就是打从心里不信任她，一是觉得她年纪轻没经验，二是觉得她一个地位低下的稳婆很好欺负，不然哪能一直找事。
果然那婢女还在说：“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我定禀明侯爷，叫你走不出庄子！”
许时凝抿了抿唇，冷笑一声：“现下大家都在产房里，你若妨碍了我，让夫人真出了事，且看看你能不能先走出产房。”
从她穿来的这一个月，经受了不少流言蜚语，婆婆总叫她忍让，说这一行就是会经受人白眼碎语，趁早看开，别叫自己难受。
可她凭什么忍？尤其这还是在产房里，她作为一个医生在救人。
“春晓，休得胡言。”嬷嬷严厉制止了那个婢女还要开口的话。
许时凝担着侯夫人走到木架前，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婢女也一并帮忙。
看着夫人逐渐红润的脸色，许时凝的心情也才算好转了些许。
夫人在止痛针的帮助下清醒了不少，也有了力气继续生产，抬眼看到许时凝，也想开口又被许时凝制止。
“夫人先别说话，保存体力要紧，接下来按照我给的信号用力......”
许时凝再一探，发现宫缩已经越来越明显，宫口已经大开，再过不久孩子就能出生了。
趁这个空隙她又问嬷嬷道：“夫人孕期常用什么膳食？”
“都是侯府里按头胎准备的，就是些滋补的吃食。”
“具体些，尤其是孕晚期。”
嬷嬷一愣，回想起了一桩事：“夫人七八个月份时，侯爷托人从沿海运了一颗赤灵芝来......”
许时凝无语，灵芝孕早期吃确实有滋补安胎、调理气血的功效，可临近生产最忌大补，滋补过度甚至会诱发流产，不知道那侯爷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故意的是吧？
现在只能尽力保全夫人不要大出血的好。
许时凝嘱咐婢女再去备些参泡水，又回想起婆婆提到的固脱救急汤，论起古代接生手段或许她真不如婆婆，忙唤人去找药材。
“人参一两，生黄芪一两，当归一两，黑芥穗三钱，姜炭一钱。夫人如今急需，尽快去办。”
所幸事情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地步，重新有了精力的侯夫人很配合，这一胎的胎位也很正。
许时凝一看到新生儿的头出来了，便立马吩咐人将事先烘暖的被褥垫在夫人身下，让她重新躺回去。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孩子终于生了出来。
呱呱落地的婴孩哭声响亮，充满生命力，只听见仆从们争相报喜，说是个小世子。
但许时凝作为医生还没到松懈的时候，她一直按摩着夫人的肚子，直到夫人顺利将胎盘娩出，才总算松了口气。
......
许时凝缓了一会，将产后恢复的诸多要点悉数相告下人，一时间已天光拂晓，将近清晨。
夫人恢复了些气力，一面感谢她，一面问她余婆婆去了哪里。
毕竟余氏才是夫人真正请来的稳婆。
这也正是许时凝心中落不下的大石，婆婆这个人虽然有时执拗，却面冷心热与人为善，她穿来的这个月好几次与邻里起了口舌之争，都是婆婆去为她摆平的。
婆婆肯定不是个平日里会树敌的人，怎会无故遭此劫难呢，而且那黑衣人一看就是针对她们的。
许时凝很怀疑这横祸与为侯府接生有关，刚要回话，就听外头一阵喧闹。
“夫人可安好？”
是一个稳重敦厚的男声在外间敲门询问。
嬷嬷刚为小世子擦洗好身子，一听这声音，忙用襁褓将孩子裹好打算去回话。
谁晓得叫春晓的婢女抢先一步答了：“恭喜侯爷，是小世子！”
许时凝皱眉，心中腹诽人家问的是夫人，你答什么男孩女孩。
侯爷来了，虽然因为灵芝的事许时凝对这个姗姗来迟的男人没什么好感，但现下庄子里热闹起来了，再和夫人讨论婆婆的事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许时凝只得先作罢。
她想请辞先去找婆婆，侯爷却在门口继续问着：“如今本侯可否进内室了？”
许时凝想起古时认为产房污秽，男人多是不进的，或得了稳婆答应才会踏入。
好像还得驱个邪才能让男人进来，可婆婆没教这个，她也不会啊。
“侯爷再等片刻，夫人无碍。”许时凝答道。
看来她也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许时凝只好在侯夫人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瞎摆弄了几下，随着婢女将生产工具都收纳妥当了，再让人去请了侯爷进来。
谁晓得侯爷刚一踏入房门，没瞧别人，犀利的目光只落在她身上。
“余稳婆呢？”
文中出现的固脱救急汤，原药方来自清代妇科圣手傅青主先生的“产妇救命方”——补气解晕汤。
中医学真的很强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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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夫人难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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