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其实月子里也不必日日躺着的。”
许时凝知道,古时有“大养”的说法,有大疾之时便需大养百日,伤筋动骨百天,女子生养百天,通常都要卧床静养。
可事实上,月子期是肯定需要下床活动的。
分娩后产妇的血本就处于高凝状态,若长久躺着容易导致下肢静脉血栓形成,也可能会导致宫腔积血,严重甚至会危及生命。(注1)
此话一出,屋里的几人却有些吃惊。
本在一边哄着小世子的嬷嬷第一个反应过来,打着圆场:“许姑娘还是年纪轻了些,这坐月子坐月子,当然是‘坐’,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了。”
“老祖宗的规矩传下来,也该取其精华去其糟泊。”许时凝抿了抿唇,看着侯夫人不自觉按着腰的手。
她想要以更浅显的说法来表达自己的意思:“《黄帝内经》还曾说‘久坐伤肉’,夫人也一定觉得日日躺在床上,身子僵硬不适吧?”
况且还容易生产褥疮。
“月余的时间,挨挨也就过去了......”嬷嬷还是不能理解,“这大周朝的女人,哪个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况且若不卧床,万一伤到身子可怎么办?”
“夫人已经伤到身子了。”许时凝反驳道。“夫人的腰疾不就是么?”
她已伸了手去替侯夫人揉着腰,力道不轻不重,眼见夫人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可是......”
“好了。”侯夫人制止了嬷嬷要说的话,“听听时凝怎么说吧,我这几日卧在床榻,确实觉得腰痛难忍了。”
嬷嬷噤了声。
许时凝无意得罪谁,怕嬷嬷不高兴,将声音放得更缓了些:“月子里最怕的就是伤寒入体,因此都说不能见风。可是不能见风的法子多的是,总不能因为这一样事就日日紧闭门窗,屋内气味混浊也不利于养好身子。”
“明日巳时起,先将外屋的窗子打开,将厚棉帘换成绸窗帘,待到申时就关上。夫人可以先在里屋下床稍稍走动,等一周后就可以去外屋活动了,再晚些还可以去院子里散散心。”
嬷嬷欲言又止,但瞧着侯夫人不曾淡过的笑意,最后妥协。
“时凝,这些可都是余稳婆教导你的?”侯夫人笑意绵绵,点了点许时凝正替她按摩腰间的手。
许时凝微微一顿,婆婆是个老派的稳婆,做事传统又执拗,从前没少因为她突然冒出来惊世骇俗的现代医学理论而急眼。
可夫人问到她,她却只是垂下眸子,心情复杂地回道:“是,婆婆学识渊博,经验老道,时凝在她身边学到了太多。”
和婆婆为了产科学争到面红耳赤的日子突然再也回不来,许时凝觉得有些心里堵得慌,她真的想婆婆了。
“别太担心了。”侯夫人看出来了她的忧心忡忡,拍了拍她的手,“那日小四不是还说有了余稳婆的踪迹,至少现在我们知道她性命无虞,总会平安回来的。”
许时凝抿着唇点了点头。
之后日子很宁静,许时凝每日早起为夫人面诊,陪夫人坐着聊聊天,小世子本来有些生理性黄疸,在她对乳娘的嘱托下如今也褪得差不多了。
檐下的玉铃响了几声,清脆叮当,惹得小世子张开白嫩的小手想去抓。
许时凝发现这大周朝的贵人家里,都喜欢用铃饰装饰,铃响悦耳,极有雅韵,让人听了也觉得心情舒畅。
“时凝,你看梧儿这样子,长大了不晓得是个多折腾的孩子呢。”侯夫人手里拿了个小拨浪鼓,将小世子的注意力吸引了来。
她听了许时凝的建议,每日起来走动走动,总是发麻的腿可算是好了,腰疾也没那么严重。
许时凝也笑,她正在琢磨要给小世子满月宴送上个什么礼物好。
“活泼是好事,将来思维活跃,学东西也快。”
侯夫人一听笑逐颜开:“就数你这张嘴最甜。”
其实不是,许时凝在现代待的医院时,可是有刻薄许学究的称呼在的。
刚上任主治医师的时候,因为刚实习的小姑娘太马虎,她直接把人小姑娘说哭了,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得个会说话的夸赞。
“夫人,该按摩调理了。”许时凝看了看天色,招呼人将门窗关起来,“这几日可还会觉得胸前胀痛?”
侯夫人脸红了一分,摇摇头:“已经好多了。”
古人没那么开放,外人来按摩前胸,对侯夫人来说还是有些羞。
许时凝拿了腰垫来让侯夫人靠着,她做这些事时很严谨,明明只是个娇柔姑娘的模样,偏生真让侯夫人看出了几分老学究的样子。
“要不,你教教我,后头还是我自己来吧。”侯夫人踟蹰道。
许时凝的动作一顿:“只是正常医治按摩,夫人不必紧张的。”
侯夫人不说话,许时凝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夫人想学也可以,多按摩按摩对身体也有好处。”
许时凝不知道,这下侯夫人是越看她越喜欢,做事认真大方,又不吝啬传授技艺。
她只知道,其实夫人的母乳质量很不错,就这样直接倒了挺可惜的。
要是有储奶袋和冷柜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冻起来做面膜和手工皂,不说给别人用,给夫人自己用也是好的啊。
【该有的总会有的。】
系统突然冷不丁冒出来,意外不明地说了一句话。
许时凝一怔,反问它什么意思。
可这个沙雕系统又开始装死不吭声。
......
又过了十来日,侯夫人的身子大好,许时凝开始带着夫人在院子里走动。
秋高气爽的天气,山鹊正唧唧啾啾发出喜人的叫声,金桂飘香,萦绕在空气里绵长悠远。
侯府的山庄又大又气派,只是侯夫人的一个院子都要走好一会儿。
“届时小世子的满月宴,夫人这边要请的世家名单已经递给侯爷了。”已经到了要商量满月宴的时候了,嬷嬷向侯夫人汇报着。
侯夫人嗯了一声,又问:“对了,小舟呢?许多日子没见到他了,可有派人去请过?”
嬷嬷偷偷看了许时凝一眼,可能是觉得她是个外人,不好直言,但许时凝没发觉。
“小舟...侍卫自夫人生产前几日有急事出去后,就没再托信来了。”
侯夫人皱了皱眉:“这孩子,整天忙前忙后的,也不怕——”
言到此处,侯夫人也反应过来,看了看许时凝止住了话头。
这下许时凝总算发现了,想来是侯府私下的家事,她在这里不好展开讨论,自觉寻了个由头先行离开。
“好,你先回去歇息吧。”侯夫人确实没留她,“后厨的刘师傅糕点做的好,我让人送了些去你房里,记得要吃。”
许时凝一听还有些受宠若惊,忙道了谢退下。
几人是在后院里散步,待许时凝一个人走到院子前门时,却不经意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已经很久都没见着的春晓。
春晓这人惯爱做娇艳的打扮,本身也长得清秀俏丽,旁得丫鬟头上只戴一朵珠花,她却一定会戴两朵,还要垂下两条丝绦缀着小珠子,很容易就认得出来。
正巧此时春晓转了身,瞧见许时凝后也有些愣,随即怒目圆瞪。
“你这低贱营生的穷稳婆,竟敢告我的状,害得我从贴身丫鬟成了外间扫洒的!”
春晓叉着腰就向许时凝走来,气势汹汹的模样看上去是想要算清这笔账。
果然下一刻她就高举起手,只可惜许时凝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
“别疯狗乱咬人。”许时凝冷哼一声,她可没告状过,“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我没闲心搭理你的事。”
难怪近日见不着她了,原是被赶出去了。
“你——”
“你什么你,还真是不会说话了。”
春晓已然气极,声音尖利恨意十足:“许时凝,你这个下贱农妇,日日就知道在夫人面前谄媚!”
许时凝也忍无可忍,抓住她手腕的手用力一拧,这次一点也没留情。
春晓惨叫一声,身子顺着许时凝的力气歪了点,又被许时凝一把推开了。
“你没事做是吧?没事做我给你找点事做,自己晚上多揉揉胳膊,免得明日起来胳膊直接废了。”
听许时凝这么一说,春晓疼得惨白的脸又吓白了几分,紧闭着嘴犹自跑开了,临走时看许时凝像看煞星一样。
其实废倒不至于废,顶多疼上好几日睡不着,验伤都验不出来。
但许时凝就是故意吓她。
春晓走得急,落了朵珠花下来。许时凝本想装作没看见,不想碰她的东西,却眼见地发现珠花里头的花蕊似乎有些端倪。
她伸手捡了起来。
一朵灿红色的丝绢花,只有边沿才缝制了点珠,看着像是丫鬟时常佩戴的样式,可内里的花蕊却是玉雕刻的,还雕得栩栩如生。
玉器价不好辨认,但这雕工就已经价值不菲了。
她还没见到侯府的仆从谁佩戴过这么贵重的饰品。
春晓看着也就是一个普通丫鬟,哪里得来的?
注1:资料引用自百度健康,网页链接:sm.baidu/bh/m/detail/vc_13637725996563034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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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总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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