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疑惑，萧悦打开了门，这一抬眼就愣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来者竟然是——
张墨的父亲。
“你有什么事？”萧悦皱起眉，上下打量他。
不怪她多看，实在是张父这样子和上次相比，简直像换了个人。
本就佝偻的身体更加佝偻，杵拐杖的手都在发颤，一头头发原先还能看见点黑，现在全白了，那张脸更是充满褶皱遍布斑点。
“我、我……”
张父神色拘谨，好在没有向上次一样莫名其妙，颤巍巍直言：“听说萧娘子想扩店，不知能不能考虑一下吉祥食肆？”
话音一落，萧悦和闻声而来、气势汹汹的方三红对视一眼。
上次的事萧悦自然告诉了方三红，后者对此好一通吐槽。
总结就是：他知道自己儿子确实做错了，但拉不下脸来和一个“姑娘家”道歉，更甚至他觉得这个“姑娘家”就该安分点，不然自己儿子不会犯错，也不会招惹来官府。
因此方三红看到张父，本想不客气的上去理论一通，结果听到了这话。
他要转让吉祥食肆？
萧悦收回视线，平静道：“月汀确实准备扩店，不过吉祥食肆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话她确实没说错，但想法是在张父没来之前的想法，现在……
萧悦注意到他语气中的恳求和着急，猜测可能是遇到了急事准备转让店铺，又正好听说月汀自助要扩店的事，这才主动找上了门。
先前萧悦是压根懒得去找他们才不考虑，现在人既然主动来了，倒是可以听一听。
可张父见她这么冷淡的回绝，一下子急了。
“这、这怎么能不考虑呢？咱两家紧挨着，萧娘子只要把铺子买去，想怎么改都行！这多方便！”
这下萧悦确定了，他是真急着出店铺。
“是吗？”萧悦不动声色：“可是我已经联系上街对面的茶摊老板，他也要转让店铺，价格商议得还不错……”
“他出多少！”张父打断她：“我、我能便宜些转给你！”
萧悦沉吟：“那茶摊少说开了有十年，铺子虽不大，设施却完善，我和老板商量的是三百两……”
一边说，她一边看向张父。
“三百两？”张父愣了：“这、这吉祥食肆可比那破茶摊好多了，不光一层宽敞，后厨位地也大，二楼虽摆放杂物，但打扫打扫也能用。我这……萧娘子，吉祥食肆少说得八百两吧？”
最后这句话，张父声音都有点小。
“八百两？”方三红提高声音：“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城东钱庄抢钱来得更快！”
张父瞪着眼睛。
萧悦差点被方三红逗笑，面上却皱眉道：“这价位属实太贵，先不说吉祥食肆就比茶摊多了个二层，再说之前的事，这铺子哪来的信誉可言？我要收了都还得考虑会不会惹得顾客不爽？”
一家声名狼藉又被官府查封的店铺，好不容易解封被张父收回来，现在想转让出去可不容易。
他还敢要这么高价？
“那……”张父涨红了脸，咬牙道：“七百两如何？”
萧悦环起手。
“六百五十两？”
“……”
“六百两！”
“……”
“五百八十，不能再少了！”
方三红翻了个白眼，伸手就想把门关上。
“等等！”张父忙用拐杖拦住：“五百，五百！”
这场面要是让人看去，估摸着要说一声倒反天罡，毕竟通常都是买方费尽口舌的讲价。
萧悦看着满头大汗的张父，语气不变：“说这么多价没用，天色尚早，你干脆带我去店里看看再说。”
张父神色有一瞬的闪躲，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怕什么？”方三红率先走出后门，身量比一个佝偻老人高得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真当我们什么都不看就接手你那破店铺啊，我们很像冤大头？”
“不是……”张父擦了下汗，带起路：“昨日官府才撤的封，我就简单打扫了一下，店里现在还乱着呢。”
萧悦将后门关上，冷淡道：“先看看再说。”
她信店铺才被官府放回来，也信张父说的简单打扫过，可是不信——价值五百两。
两家店铺距离极近，后院的门都处在同一个小巷子里，仅一墙之隔，不过几步路就到了。
张父手微颤地拿出钥匙将锁打开，随即推开了门。
这一眼，萧悦就看到了相比起自己院子更宽敞的后院，走进去一看，中间竟还种着一棵不大的常青树。
环境看起来挺不错，也算干净。
萧悦注意到后院右手边有两间房，肉眼粗量大小，起码是自己那小房间两倍大。
不过这些是次要的，听着张父的介绍，萧悦来到了左前侧的厨房。
厨房是重中之重，吉祥食肆的厨房很大，都快赶上月汀自助的两个前屋了。
可方一进去，萧悦鼻尖就闻到一股食物腐烂的味道，打眼一看，角落有个腌菜缸，正是那散发的恶臭味。
萧悦皱起眉头，除此之外，她注意到一旁地上食材就这么大咧咧摆放着，早已经发烂发臭。
砧板处的桌子更是重灾区，只有一个不区分肉和素菜、浸满油污的砧板，恐怕用刀一刮都得是一层恶心的痕迹。
这还不算，灶台的三口锅边缘也脏的令人反胃，旁边装油盐酱醋的小瓦罐上满是油水的痕迹，隐隐勾勒人的手指印。
一眼就能看出之前在这炒菜的人，大概是直接切了食材、直接握上锅铲、直接用没擦干净的手拿调料罐……
“哎！”
忽地，一旁传来方三红的惊呼。
萧悦转头一看，只见她将柜子的门拉开，里面竟掉出来几只蟑螂。
蟑螂还活着，足足巴掌大小，没等掉地上就飞起来从门口出去了，耳畔都是嗡嗡声。
“这个……”张父脸上满是闪躲，视线不敢看两人：“自从俩儿子被带走，店里不就没人打扫了吗，我昨日就打扫了下一楼，那里干净！”
说着他匆匆出去，带头去了店里一楼。
萧悦眉头没松开，和方三红相互一看，眸中情绪皆是无话可说。
没来之前萧悦相信张父简单打扫过，现在仔细一想，他这么急着转让店铺，恐怕压根就没有时间。
加上腿脚不利索，哪来的精力？
萧悦对一楼整洁程度不抱希望，果不其然，方一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乱摆乱放的桌椅板凳。
因为先前吉祥食肆做过自助，墙侧那边还有一张专门的桌子，可上面同样乱七八糟，有张抹布甚至塞在一个舀完粥的锅里，锅边缘都干起了一层锅巴……
“我去二楼看看。”
萧悦吐出一口气，不等张父带头，自顾从一侧的楼梯走了上去。
二楼张父先前说是放杂物的，确实和想象中没什么差别，就是灰有点大。
萧悦捂着口鼻打开窗户，夕阳的光线透露进来，那层灰仿佛在光里狂欢似的。
她从窗口看了眼楼下来来往往的人，觉得这二楼恐怕是唯一的好地方了。
整个店铺的优点，宽敞，缺点，数不清。
就这还敢要五百两？
楼下，方三红和腿脚不便没上去的张父说着话，神色可见方才正在争执，前者烦躁不已，后者畏畏缩缩。
听到下楼的声音，两人同时看去。
张父眼睛一亮：“萧娘子，你看咋样，虽然是有点脏乱差，但那不是快半月没打扫了吗？”
意思就是说，你们清理清理还是能用的，实话归实话，可未免令人无语。
“脸皮怪厚。”方三红冷笑一声不再看他，转而看向萧悦：“怎么样？”
萧悦脸上情绪平淡平淡，看向一旁提心吊胆的张父。
说实话，接手这个店铺换做旁人肯定得考虑先前的那些事，为了顾客们的看法，十之八|九是拒绝。
月汀自助不同，从一开始就是吉祥食肆先碰瓷，内涵食材问题、让人装病演戏、上门道德绑架……大多顾客可都看在眼里。
对于其他店铺来说是烫手山芋，对于月汀自助基本上毫无影响，甚至可以想象届时老顾客们拍手叫好。
毕竟月汀自助接手了吉祥食肆，从今以后后者将在这条街再无名号。
当然考虑顾客是其一，其二就是月汀自助确实急需扩店。
不过萧悦是吃什么也不能吃亏，加上张家一家从未有过明确道歉，她何须客气？
“可以。”萧悦神情淡淡，见张父狂喜，她接着道：“我能接手这家店铺，价格二百五十两，多了免谈。”
张父脸上的狂喜僵住，傻了眼。
“多、多少？”
……
“二百五十两？！”
月汀自助后院，传来了苏筱筱惊诧的声音，手下的小橘猫都扭头埋住耳朵。
萧悦蹲下去，揉了揉小橘的脑袋，点头继续道：“是啊，二百五十两，这价格还行。”
还行……？
苏筱筱人都傻了，哪怕她不太懂这些，可先前家里购置铺子，最便宜那也是四百两。
何况吉祥食肆，听说还是一家快二十年的老字号。
不过落到如此境地这也是他们自己作的，怪不了别人。
“真服了。”这时，去隔壁付完钱回来的方三红吐槽：“二百五十都是便宜他，刚才竟然还说能不能像茶摊一样，涨成三百两？”
“茶摊？”苏筱筱摸不着头脑：“什么茶摊，什么三百两？”
萧悦看向方三红，一下子笑了。
哪来的茶摊？
唬张父的罢了。
本来萧悦的心理价位就是三百两朝上一点，没想到张父竟然狮子大开头。
那么就让他吃这个闷头亏怎么了，之后就算知道了茶摊老板根本没和她商议，那又如何？
方三红撇嘴：“明天我就找上次那几个工匠直接把吉祥食肆招牌拆了，对了，这墙也得通了吧？”
她拍了拍旁边的墙，正是这面，拆了就是吉祥食肆的后院。
萧悦点头：“可以，接下来几天加快动作，我顺便再去订制些器具……”
不过现在人多眼杂，她恐怕得另想办法，在吉祥食肆清扫干净之前让这么多器具合理的添置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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