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恢复了寂静,鸟儿们盘旋了好几圈,确定危险解除后纷纷落回枝桠上。
铁器冰冷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王盼儿的瞳孔在一瞬间张开。和平环境下长大的她,感觉自己快要魂飞魄散,心脏不受控制地突突狂跳,血液都几乎凝固起来。
嫁衣做成的包裹滚落在地,分类堆放好的新鲜草药跟着散了一地。
身后的人喘着粗气,缚着王盼儿的手臂肌肉紧绷,硬硬地硌在锁骨的位置,毫无反抗的可能。
她用仅剩的理智压住了要惊声尖叫的冲动,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来人咬着后槽牙,在她耳边威胁:“不想死,便听我说。”
话毕,王盼儿很配合的用力点了头。她被捂住的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试图与来人进行沟通。
“安静!休要作妖!!”
男人用力掐住王盼儿的牙关,疼得王盼儿生理性的眼泪直接飙出来。
爹了个根子的,老娘从小到大还没被人下过这么狠的手!
王盼儿在心里破口大骂,但为了苟活,只得禁了声。
见她乖顺下来,男人束缚着她的胳膊上移,成功锁住脖颈,另一只手撤下了刀剑。
王盼儿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男人不知道从那里摸出了颗小丸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她的下颌,掰开嘴,将小丸子推到她喉头间,然后脱住她的下巴疯狂的左右晃动。
反应过来,药丸已经顺着食道下去了。
草,是一种植物。
她破罐破摔,狠狠地对着托住自己下巴的手咬下去。
“嘶!”男人吃痛,想着已经喂下了小丸子作为威胁,干脆放开了王盼儿。
王盼儿一个闪身跳到一米开外,疯狂地扣着自己嗓子眼。
无奈胃里已经吐的干干净净,抠不出来一点,她恶狠狠地瞪着这个不讲道理的东西:“你喂我吃了什么!”
“哼,明知故问。”男人冷笑。他身形晃动了几下,无法再保持站立的姿势,扶着那把刚刚还架在王盼儿脖子上的利剑,单膝重重跪在地上:“解药仅有我有,若我身亡,你难独活。”
男人没有计较手上破了皮的牙印,开始发号施令:“寻一隐秘处,取盆清水,再备上些许纱布。”
王盼儿知道自己这一口下去的力道,加上男人声音难得的清正,便壮着胆子打量起人来。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从面部整体与五官进行观察,从而判断人体的健康情况。所谓相由心生,也正是由五脏六腑及心理的状态决定的。
他蒙住了下半张脸,露出的眼神虽凶冷,但无狠恶之意,也不像气数已尽的样子。
应该不会食言不给解药,大不了她搓颗丸子喂这狗男人,然后骗他是毒药,把解药诈出来。
王盼儿看看男人,又看看散了一地的药草,气笑了。
气数怎么尽,辛辛苦苦薅了大半晚的草药简直像是专门给这人准备的。
她上前查看男人伤势,左肩的前后的衣裳都有个窟窿,竟是被捅了个对穿,难怪身上有这么浓重的血腥味,真得庆幸这片山林之中没有猛兽。
“先止血,然后再找个地方处理伤口。”
男人躲开了她探向伤口的手:“莫要节外生枝,先藏起来。”
“都被人捅穿了,还不赶紧止血,等找到地方,你怕是已经凉了。”
“等人追来,你我皆不得活。”
“呵,你凉了我也拿不到解药,有区别?”
不对!
王盼儿脑中的车轱辘多转了一圈,发现了华点:“你刚刚的话是说,人追来了我们都得死,所以没人追来,只有你会死。”
“……”
王盼儿仰天大笑三声,就互相诈吧!微笑.jpg。
“毒药是假的,你还装凶!”王盼儿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两人的境地直接一百八十度来了个大反转:“现在是你想活命,就得乖乖听我的!”
男人凶冷的眼神被惊愕取代,不可置信眼前的女子竟有如此敏捷的反应力。可现他在没有了筹码,又身负重伤,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若今日得姑娘援手,在下定涌泉相报。”
王盼儿从头到脚把男人扫视了一通,心下有主意:“你这一身都是好料子,肯定是个见多识广不是缺钱的主。这儿留我不得,我不认识出去的路,等你伤好,将我一起带到城镇上,随便哪个城镇都好,让我见见世面掌掌眼就行。”
“在下姓沐单名一川字,定不负姑娘所望。”
“好。”王盼儿走到沐川身后,用力的按住了淌血的伤口:“先止血。”
“唔……”沐川没心理准备,被王盼儿一记重手痛的出了声,又嫌弃自己失了男子风度,咬紧了腮帮子。
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沐川抬头,王盼儿正睨着眉眼看自己,瞳孔中的得意之色一分不藏。
撒了气,王盼儿打穿书而来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
按压止血需要一刻钟,王盼儿念了九百下,松开手时,伤口只能见微微血丝渗出了。
她把地上散得乱七八糟的草药一股脑塞进包裹中,再把包裹甩到背上,走近沐川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他搭着:“好了,现在就去找个地方藏,你自己悠着别牵动伤口。”
“多谢,不曾想姑娘竟通晓医术。”
“通晓差得远,略通皮毛,认真算的话,你还是我第一个病人。”
“……”
沐川张了张嘴,发现无话可说。这运气,不知道该算好还是不好。
二人扶持着,到达停丧间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王盼儿推开已经歪掉的门,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这间十来平方的小房间,映入眼帘。
一张床,一坐土砖砌成的靠墙台面,一支火折子,一个火盆,还有半截蜡烛。
这就是他们接下来得以苟命的地方。
木板床上有铺草席,落了厚厚一层灰,瞧沐川这行头,约莫也猜不到这房间的作用。
她便脱了霞披最外一层的大袖衫,把干净的一面向上,铺在床上。
又将卷成包袱的披风解开,拿给沐川这个伤员当被子。
在室外不觉,到了屋内,王盼儿才发现沐川外套脏兮兮的。里衣经过奔波打斗时也被汗水浸透,还混着大量血渍,卫生糟糕的同时,也散发着令人不喜的气味。
王盼儿捏着鼻子:“你这一身糟污得好好洗洗,免得伤口感染发炎。把衣服脱了,我趁着日头洗干净,白天温度高,你盖着披风冷不着,我给你烤着,入夜凉了前准能干。”
沐川不为所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脱衣服这种事情实非君子所为。
王盼儿:“?”
沐川:“烦请姑娘背身。”
“啧,讲究,我去打点水来,你自己小心伤口慢慢脱。”
见王盼儿转身出门,沐川才用一只手吃力地开始解腰带。
没想到王盼儿杀了个回马枪,沐川赶紧护主衣襟。
王盼儿半个人依在房门上:“还有,可以说话不要这么咬文嚼字绉着么,我这人俗气,听得难受。”
沐川咬牙切齿:“男女有别,请姑娘不要逾矩。”
“迂腐,等会儿要上药,还不是得被我看光。”
王盼儿懒得惯他,拎着火盆,走到昨天发现芋头的那个小溪边。
她把沾满了碳灰的火盆,拔出来带泥的芋头刷洗干净后,挑中了块能撵草药的石头,又拾了不少枯木枝桠当应急的柴火回去。
点了火就会有烟雾,为避免被人发现,王盼儿只能支一个小小的火堆,火堆快熄灭时一根一根地添上木叉子。
明火驱走了夜间残留的寒意,她把打来的一盆水架火堆上,随地坐下,拿着那块捡来的石头撵着车前草。
她再次推门准备给沐川处理伤口,看到的是沐川裹着她鲜红的披风,一副要被人玷污的别扭模样。
面罩已经被沐川自己取下,露出张发型潦草也挡不住风采、精致到没边的脸。
鼻梁高挺却不宽大,鼻尖微微带翘;嘴唇饱满,失血过多显得苍白也掩不住娇嫩;一双眉眼更是灵动,眼角微微上扬,给这张没有锐气的脸添了三分清冷之意。
妙啊!不愧是纸片人,长的这么炫技!
王盼儿色令智昏,瞬间就把昨夜沐川干的那串破事抛之脑后。
大漂亮有什么错,大漂亮又不是真的要取她性命,大漂亮也只是想活下去罢了,这么好看的脸,凉了多可惜啊!
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王盼儿托着草药汁半蹲在床前,伸手就要去揭披风。
沐川一巴掌拍向她的手背:“姑娘当真是不知男女大防。”
王盼儿按下他那只好手:“防个毛啊,医者眼中没有男女之别。你不上药,不净身,到时候伤口化脓,然后高烧不退,最终只能一命呜呼,你到地府去说防。”
沐川撇她一眼,一脸我信你有鬼。
王盼儿继续:“你和人斗得这么凶,有仇家吧,你现在敢去镇上医馆么?敢去你带路我们现在就出发,不敢就乖乖让我净身上药,我还指着你带我出去呢。”
沐川垂下手,他的确不能暴露。
王盼儿看他瘪瘪嘴,又换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又好笑又可爱。
她在自己棉质裙摆里找了个干净的位置裁下布块当毛巾,扔进沸腾的水里消了毒。
拧干毛巾,先是把伤口周围的脏污,和凝固在血渍中的碎布屑仔细清理干净,再将捣碎的草药细细敷在伤口上,连着关节处细小的擦伤,都有被好好照料。
沐川僵着身体让王盼儿浑身上下擦拭了一通,好在王盼儿不算流氓的彻底,要求他把亵裤也一并脱掉。
敷上草药,凉凉的汁液浸润在刀口中,伤口的锐痛消退不少。且净了身,确实轻快舒服多了。沐川终于有了丝从生死之中超脱出来的实感。
末了,王盼儿还是戳了戳他的腹肌,又捏捏没有受伤那侧的肱二头肌,然后得意地嘿嘿笑。
沐川满脸通红的瞪过来,腮帮子鼓鼓的,都快要气成河豚了,但敢怒不敢言。
王盼儿被萌翻,心情大好,看着他这娇贵又憋闷的样子,忍不住戏谑,吹了个流氓哨:“我帮你把命捡回来,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沐川再也不想搭理她,把脸背过去。
他累极了,沾上枕头,意志力就瞬间出走,沉沉睡去。
王盼儿洗了衣服回来,沐川已经睡的香甜,时不时发出一点轻微的鼾声。
她半夜才醒,现在脑子清明,没有丝毫睡意,最大的感觉是腹中空空,饥饿难耐。
一点毛芋头根本解不了她的馋虫,想到吃食她脑中一直冒出来兔肉的影子。
昨天那没被她找到窝的兔子,简直成了她心里的坎,吃不到,就被吊的直痒痒。
沐川已经没有性命危险,山里物资丰富,她要好好犒赏一下自己的胃,便抽走沐川昨天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利剑,上山觅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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