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天大的好事,官府难道会免费送?
肯定要收银子啊!
桂枝儿的方案,正中下怀,属于是把地主豪绅们的心思稳稳拿捏住了。
最要紧的事谈妥,第二个议题,众人就兴致缺缺了。
“春闱是明年的头等大事,各地及国子监考生均汇聚杭京,我们镇北府本就人才稀缺,今年凌河仅十五名举子应试。”
骆县令抚着长须叹息,颇有爱才之意。
在大梁想当文官,总的来说就三种路径。
一是不差钱,如骆县令本人靠的就是捐官买官。
二是举孝廉,名气大的能人异士,遇到伯乐推荐。
三就是正规路子,学而优则仕,参加科举千里挑一。
“不过些许车马费嘛,咱们赞助就是了。”身材颀长的干瘦老人晃了晃茶盖,不以为意。
旁的豪绅可能文化程度有限,但他心里门儿清。
“早些年,先帝钦定名额、分省录取,咱们北境还有一争之力。”老人摆摆手,“如今,哎……”
他虽说的含糊,桂枝儿也能猜到大概。
分省取士,是照顾偏远地区一种手段。
若在全国范围内,以考试成绩定输赢,那么落后的镇北、巴蜀、岭南等地,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只有保证每个省都录取进士,才能相对维护科考的公平、公正。
如今,这个制度取消了。
“这、这,有志者事竟成,对于人才,我们定是要尽力托举的。”骆县令被驳了面子,依旧在争取。
桂枝儿拈起一块点心,心下疑惑。
这骆大人,面对恶劣凶杀案都没这么上心,却愿意为考生发声,图什么呢?
时辰渐晚,灯火阑珊。
黑夜浓稠得如同砚台磨出的墨,宴会散场,县令的府邸门口已经聚集了前来接送的马车。
“姑娘,适才多谢指教。”栾霜柏揖手行礼。
“何必客气。”桂枝儿笑了,她今晚贪喝几杯米酒,面颊添上一丝绯红,竟显得妩媚动人。
往常璀璨的双眸,也似蒙上一层薄雾。
“明儿我就走了。”桂枝儿在少年的愣神中摆了摆手,“后会有期。”
她一跃而上,灵巧地钻进马车里。
“桂姑娘,一路顺风。”栾霜柏目送马车吱吱呀呀走远。
他克制不住,思绪纷飞,不知下一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
总归……不会太久吧?
中心府城和凌河县离得这么近。
栾霜柏心中暗自欣喜,默默享受着这份隐秘的快乐。
而桂枝儿,在马车行驶过两条巷子的时候,感觉到了不对劲。
马儿吃力地伸长了脖颈,呼吸沉重急促。
车轮则陷进土路中,仿佛每次转动都在和淤泥较量。
车上的重量不对。
桂枝儿顷刻间清醒了大半,心跳加速,或许是因为酒喝多了,又渐渐有些头晕。
恰在此时,另一辆马车不远不近跟了上来。
“踏踏踏。”马蹄着地。
“吱嘎吱嘎。”车的零部件勉力支撑。
一声凄厉悠长的乌鸦啼叫,也加入这场合奏乐中,将黑夜激起层层涟漪。
桂枝儿深吸一口气,闭目沉思,准备从空间里挑个趁手的武器出来。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时。
难道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小娘子也知不等等奴家,这大晚上漆黑的路,多吓人啊。”声音娇媚如在耳畔吹过的花瓣,带来香气。
桂枝儿掀开帘子回头。
后方车辆载着柳千金,她盛装似初绽的玫瑰,肌肤细腻如雪,发丝垂落,娇嗔打着招呼。
一旁是负责监管的铁塔壮汉,手提灯笼,将她的美貌照得更加绚烂。
哪里漆黑,哪里吓人了。
虚惊一场。
桂枝儿疲惫地点了个头,以示招呼。
然后扭头对县令府邸跟随送行的小厮,询问道:“这马车里,是不是装什么货物了?”
“哎呦小娘子,原是想送您到客栈再说的。”仆从尴尬地鞠躬行礼,“后箱备了些心意,给各位来客带回家。”
沉甸甸的份量,想来礼重情意也重。
桂枝儿更加想不明白了,堂堂统领千户县的六品官,竟然给她一个平民百姓送礼?
简直倒反天罡。
“有京城最时兴的绸缎和胭脂,几个别致的珠宝首饰……”仆从低声交代。
“另有些笔墨字画,劳烦您带给刘大人。”
懂了,原来是当个二传手,中间人。
桂枝儿回想起骆县令与她同行的那个暴风雪夜,曾提到过略备薄礼,知府却不肯收。
桂枝儿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紧闭双眼。
骆县令好意贿赂,但只怕不太会送礼。
绸缎胭脂她并不看重,笔墨字画,想来知府大人也不会感兴趣。
她脑海中回忆起,刘善渊端坐在高堂的阴影中,面色苍白,神情倦怠的样子。
两辆马车并排停在“春和景明”客栈门口。
店小二热情地出门迎接,并帮着仆从卸货。
“这位姑娘,您也住店?”店小二弯着腰,对柳千金一行人恭敬地询问道。
“当然了。”柳千金甩了甩手帕,身姿婀娜,腰肢轻摆,直奔店内。
店小二于是将目光投向了她身后的铁塔壮汉。
壮汉们跋扈惯了,也跟着就要往里进。
“哎,您的令牌?”店小二急了,伸手虚挡。
“什么牌?我们付现银,就住一晚,要上房。”
柳千金的头饰繁复华丽,随着步子前行微微颤动,闪烁着各种珠宝的光泽。
唇若点绛,绽放无尽风情。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定是不差钱的主顾。
“真对不住,客房满了。”店小二语气里充满了惶恐,态度也十分诚恳。
但他身形灵活地左挪右闪,愣是把客人堵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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