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蔡统领指挥手下在废墟中打扫战场,逐个抢救伤员。
一队小兵远远奔来,沿途纵马疾驰,个个神情焦虑,连身下的马匹都喘着粗气。
“大人,凌河县令不信达奴人能翻越梅山,还在跟驻军争执,只准一伍军士跟我们回来探查情况。”
棋牌兵差点哭出声来,语无伦次,他以为回来之后看到的,只剩被烧杀劫掠的府城。
万幸万幸!
灭火后只残留下焦黑、坍塌的城墙,更有小兵被弯刀砍断臂膀,躺在地上抽搐。
桂枝儿看着眼前的烂摊子,很果断地选择回城收拾行李。
“三十六计走位上。”
无论哀嚎还是血迹都不能让她再次心软。
清晨的空气透着寒意,她裹紧了裘衣外袍。
逐渐苏醒的街市今日空无一人,往常挑着担子的小贩们,可能还藏在家中地窖瑟瑟发抖,不敢露头。
“原以为北境极寒地带,山珍稀有,就地取材做些美食能完成任务。”桂枝儿琢磨着,“可这进度卡得一动不动。”
98%,离回家只有一步之遥。
桂枝儿实在是不甘心。
“走了那么多世界,论普通人生存,还得是在和平年代、法治社会。”桂枝儿仿佛一个局外人,怜悯地叹了口气。
为今之计,保命要紧。
若是乞颜乌什部落再集结人马反扑一次,中心府城的残存兵力可抵挡不住。
桂枝儿回到卤味店,后厨萦绕着淡淡的食材香味。
其中最显眼的,是她特意找木匠敲打的调料架。
颗粒状的胡椒香中带辣,晒干的月桂叶呈灰绿色,磨碎的孜然芹更是烤肉的绝佳配料。
一切井井有条,看出主人对这片领域保持着绝佳的掌控能力。
桂枝儿眼睛半眯,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奔波一天一夜,饶是精力充沛也有些撑不住了。
“就眯一会儿,然后再收拾。”
桂枝儿拖着疲倦的身体洗漱完,倒在卧榻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梦中,达奴人拓跋真以一敌三,表情狰狞地张开血盆大口。
“果然不该多管闲事。”桂枝儿悔恨已迟,陷入一片混沌虚幻的黑洞之中。
据说任务失败又没有足够积分跳跃到下一个世界的人,就会永远留在这里。
“未检测到宿主存活,执行自毁程序。”
系统冰冷地播报着最后结局。
桂枝儿惊醒,后背有一层冷汗。想来即使尽力催眠自己不要在意,但亲历过战场还是会有心理阴影。
看日光渐落,大约已是黄昏。
“咚咚咚,咚咚咚!”声音轻重有度。
不知是何人在敲门。
桂枝儿定定心神,披上外袍,随手挽了个垂云发髻。
她摸出菜刀,强迫自己清醒,向门口走去。
“吱呀。”
插销被拔开,门板向外一推,露出来人。
少年换了一件干净的布衣,棉服下摆略短。虽然尺寸有些不合身,但凭着宽肩窄腰,依旧颇为俊朗。
正是休整完毕的小将军。
“桂姑娘,你果然在家!”栾霜柏惊喜热切地招呼道,而后视线下移,猛然一惊,后退半步。
“怎么了?”
“嘶……”栾霜柏心有余悸,“没、没事,我就是看到这把刀,伤口疼。”
桂枝儿无奈:“你当大英雄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疼。”
栾霜柏这一退,便露出了身后来客。
男子身着窄袖式素纱绵衣,颜色淡雅,纹样简单。举止矜持有度,有种莫名的疏离感。
“桂小娘子,多有叨扰,我和栾少将此番冒昧前来,不知小店还营业吗?”刘善渊声音温和、不疾不徐。
跟在战场上的冷硬作风判若两人。
就算不营业,难道能把您,堂堂知府大人拒之门外吗?
桂枝儿怀疑自己有起床气。
想撕开刘善渊的虚伪,看看面具之后的真实容貌是什么样子。
她忍住不满,浅浅行了个万福礼:“二位大人,寒舍简陋,想吃点什么?”
“卤肉饭可以吗?”栾霜柏眼神一亮。
他的眼睛里还有不少红血丝,像只小兔子。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多亏桂枝儿好心提供的系统保命药,栾小将军目前活蹦乱跳。
唯独雪盲症还要慢慢恢复。
卤肉饭有些腻味,倘有些爽口的……
刘善渊还在沉思要什么菜肴,桂枝儿已经一点头,大步向门内走了,没有丝毫征求他意见的迹象。
刘善渊掩藏了自己微微错愕的表情。
灶火重燃,炊烟袅袅升起。
北境的冬日白昼很短,夕阳下的小店看似不起眼,却足以抚慰焦虑不安的人心。
桂枝儿手法娴熟地在灶前忙碌着。
她将颗粒饱满、色泽清白透明的大米淘洗两次,放入竹制蒸笼。
取出精选的三层五花肉,比例恰当,若多一两肥肉显得油脂丰满,多一两瘦肉则又干涩松散。
桂枝儿轻松惬意地将肉块切成丁。
“呲啦!”
红葱头下锅,在热油中煎炸,除了去腥、提味之外,略带辛辣的浓郁风味也四散开来。
卤肉时,洋葱可以说是关键。
“我都闻到味儿了。”栾霜柏感觉胃部十分空虚,正在发出咕噜声,“真想去看看桂姑娘是怎么做的,这么香!”
“君子远庖厨。”刘善渊心平气和。
二人坐在邻近火墙的木质餐桌边等待,仅凭嗅觉猜测晚餐制作进行到什么程度。
栾霜柏毫不客气地反问:“那大人怎么还肯主动帮忙剥毛豆?”
刘善渊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一头,沿着长度方向慢慢剥去外皮。
几粒完整无损的毛豆就蹦到洁白的瓷碗里。
“毛豆丝瓜汤,口味清淡,我觉得很好。”他面色不改。
紧接着,刘善渊略微抬高音调问:“小娘子,剥一碗差不多够了吧?”
无人回应。
后厨,肉丁已炒至变色,桂枝儿依次撒入胡椒粉、五香粉炒香。
随后用几粒冰糖中和酱油的咸味,增添爽口甘甜。
在她的翻炒下,锅中肉逐渐软弹有光泽,卤汁也变得更加浓稠香滑。
“隔这么远,桂姑娘又听不见。”栾霜柏干脆起身,“我去帮你问问。”
“这样啊。”刘善渊微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习武之人,都是听觉十分敏锐的。”
已读,不回。
桂枝儿联想到之前新旧两任知府在小店的对话,随手剁着葱花:呵,狗官,还想诈我。
甭管你们有几百个心眼子,吃完这顿散伙饭,大家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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