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理寺卿尹懿和禾家大姑娘定亲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一大清早尹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抬着丰厚的聘礼去了禾家,这会怕是已经连婚期都定完了。
这可不得了了,禾蕴汀踩得什么狗屎运,失了段家竟得了尹家。
论出身,段昀跟人家尹懿根本没有可比性啊,段家不过是个五品清水官,人家尹家可是国公家,祖上几代做官的官宦人家,虽然不知道为何老国公没了那么久都没袭爵,可圣上已经亲口说了爵位依旧保留,明眼人都看得出最后肯定得是尹三的。
更不用说尹懿本人,家里明明有荫封却还凭自己的本事科考,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如今更是圣上眼前的红人。
踩狗屎运的禾皎皎本人正淡定地陪优优玩拼图,仿佛外界议论的事与她无关似的。
香叶倒瞧着,姑娘今早特意等在家里没有去吉祥楼,足以证明她很在乎这件事了,也是,哪有女儿家真不在乎自己婚事的。
优优玩着玩着,抬起头委屈巴巴:“姐姐,我饿了~”
被她这么一说,禾皎皎才意识到今天的早饭还没人送。
香叶道:“姑娘,今日事多,府里人手不够都先支应前院去了,说是晚些再安排用早食。”
优优皱着小脸:“优优不想吃!这里做的饭饭好难吃,每次婶婶都说是什么节省开支,不能吃得太好太多,可我明明看见给航堂哥送的饭,都是肉肉!”
快四岁的优优语言表达能力很强,禾皎皎欣慰地擦擦她的小脸。
“没事,让她们吃吧。”嘴角嘲弄地勾起,“几千两的宅子都给了还在差这一碗肉吗?香叶,咱们无盐巷的那套小房子没租出去吧?”
香叶回:“没呢姑娘,都听您的,空着没动。”
禾皎皎垂眸掩住情绪:“房子不住人衰败的就快了,老空着也不好,曹掌柜说想再招几个伙计,这样一来酒楼后院就住不开了,叫店里的姑娘们都住去无盐巷那边吧。”
香叶点点头:“哎,我这就去。”
禾皎皎看着走远的香叶,又抬头望着窗外无意识言语:“今后,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呢。”
—
也不知道尹懿是怎么跟云裳绣坊交代的,仅半月就将嫁衣制成了,怕是全坊的绣娘夜以继日绣了。
禾皎皎谢过管事后端正放在房里。
瞧着布料与绣花都是不俗的模样,怕是费了不少钱财与功夫。
她轻摸着嫁衣上的龙凤呈祥绣出神。
尹懿这个人,她之前并不了解,只是偶有听说他五年之前一直在外游历,尹家大公子出事后才回京走仕途。
就她这几天接触发现,尹懿颇有些侠义之气,为人也很是通情达理。
那时她刻意接近宋二被他看出,他毫不留情在宋二面前揭穿,后又放下身段主动道歉,在这个男性说一不二的时代已是十分难得。
俩人婚事仓促,他也礼数周全给足了她面子,连嫁衣都包揽了。
她左想右想也不明白曹掌柜为什么说他是个“铁面阎王”,明明是个赤诚之人嘛!
将嫁衣摆在最显眼处,禾皎皎最后怜惜地看了一眼。
夜已深,禾府各院都沉入静寂之中。
一个身影熟练地踏过石径小路,探过花墙,进入一个简洁小院……
“哐当——”
“谁!”
“怎么了姑娘?”随着焦急的询问,门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香叶,快来!”
—
喜轿吹吹打打从长乐街抬到西华街。
队伍后的嫁妆整整六十四抬逶迤了整条街,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新郎乘在马背之上,意气风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新娘稳坐喜轿之内。
禾皎皎顶着盖头,视线被遮挡,百无聊赖只能垂下眸子,从盖头的缝隙中借着光摆弄手指。
无意瞥见袖口的水波纹样,思绪不由飘到半月之前。
半月之前,云裳绣坊的人刚将嫁衣送去禾家的当天晚上,就有人按捺不住拿着剪刀将嫁衣划破了。
“正巧”被起夜的禾皎皎逮个正着,贼人正是禾蔓芙的贴身丫鬟春樱。
人赃并获,禾蔓芙辩无可辩。
一刻没耽搁,当天夜里禾皎皎就将全家人叫起,哭哭啼啼个没完。
说是怕耽误了婚期、得罪了尹家,自己再被退婚,就只能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了。
还有优优,堂妹对自己这么大仇恨,她实在不放心出嫁后留优优一人在这府里,要是出点什么事,她也就不活了。
禾奉向来是个伪善的,当场便把禾蔓芙臭骂一顿。
宁氏再疼爱禾蔓芙也没法明目张胆偏袒了,只能答应,不过是个小丫头,带走就带走吧。
第二天天一亮,禾皎皎就将原身母亲给备好的嫁衣送去云裳绣坊,重新请她们给绣纹样。
这套嫁衣母亲已经备了七年了,从她及笄那天起就开始准备,到处托人找料子,待成年后身形已定又裁剪缝制,到如今只还空着绣花。
其他人家成婚,嫁衣上多是绣龙凤呈祥,而母亲不奢望她嫁个高贵人家,只想让她们小夫妻二人能和谐相守、忠贞不移,便打算着自己亲手给她绣上鸳鸯戏水。
她知道女儿绣工实在上不了台面,只让皎皎最后绣上两针意思意思就得。
谋划的很好,只是世事难料……
云裳绣坊的手艺不必多说,虽说鸳鸯戏水不如龙凤呈祥大气,但绣上宝珠玉石、用上金银丝线,倒也算体面。
禾皎皎满意地很,不知道尹懿上一件在这里预存了多少钱,反正她又给了一大笔银两,绣坊的人纷纷打趣她说下次成亲再来这里绣嫁衣。
用这笔钱拿回优优的抚养权,实在是太值。
胡乱想着,喜轿渐渐停了下来。
禾皎皎回神,就见马车内伸进来一只手,手掌宽厚有力,指节分明、虎口处略有薄茧,应是常年习武所得。
她将自己的手轻轻附上去。
尹懿心内一颤。
他还是第一次牵女子的手,只觉像是摸到了上好的丝绸,滑嫩莹润、柔似无骨。
他都不敢用力握,生怕一用力就给攥坏了。
禾皎皎前世看过不少影视剧里的婚礼,就在她穿来的第二年还亲自观了一个手帕交的礼。
但都没什么用,现在轮到她了还是两眼一抹黑,全程由别人带着,叫抬脚就抬脚,叫弯腰就弯腰。
好一通折腾才终于有人扶着她远离喧嚣的前厅,进入新房,待得几位她也不认识的女性长辈来说过吉祥话,才终于彻底清净。
香叶是自家姑娘最忠诚的小跟班,姑娘爱吃甜食,她也爱吃,姑娘爱穿素色,她也爱穿,不过今日不同。
今日是姑娘的成婚之日,当然要穿的喜庆吉利些。
香叶罕见地穿了水红色的衫子,此刻正立在床边陪着禾皎皎,见四下无人,便俯下身轻声问道:“姑娘饿不饿?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院子里有小厨房,奴婢去给您找点热乎的?”
禾皎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怎么记得电视剧里,都是新娘子饿了嚷嚷要吃的,丫鬟苦口婆心劝说忍一忍。
哎,她家香叶是真的可爱。
禾皎皎没什么胃口,便就拒绝道:“太麻烦了,咱们还是拿两块糕点垫一垫,应该……不会等太久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幕四合、宾客尽散。
“公子。”“公子。”
廊下高高悬挂着红色的灯笼,三四个仆人立在两边。
尹懿神色清明、脚步稳健,从外院走至新房门口,手掌轻轻用力,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禾皎皎早在仆人们唤他的时候就听见了,手指紧紧抓着袖边,莫名有些紧张。
她可是两世加起来第一次成婚,真是没什么经验。
脑子里一团乱麻,不断回想上轿前宁氏的交代,试图从一堆废话里找出点有用的信息。
一会要干嘛来着?
嘶——是不是该洞房了呀!
胡乱想完,突然发现室内更安静了,香叶是不是也出去了?
正当她微微动头,想从盖头下确认下香叶是否还在时,突然眼前就亮了。
禾皎皎懵然抬起脸看向来人。
尹懿呼吸一窒。
她就那样定定地看过来,眸子如小鹿般纯净,柳眉朱唇,脂粉点衬后的她娇媚极了。
今天是第二次见她穿红色,盛放地更热烈了,头上的钗珠颤巍巍地晃动,他的心也跟着悸动不停。
禾皎皎见他盯着自己久不说话,还以为妆花了,抬起手腕轻拭了一下。
尹懿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将手中的喜秤放下,扬声朝外边唤了一声。
即刻便有丫鬟端着冒热气的饭菜进来。
禾皎皎本来还不觉得饿,闻到饭菜的香味后肚子突然叫了一声。
尹懿偷偷笑了一下,怕她不好意思,自己先走到桌边坐下。
禾皎皎便也不见外地坐到桌子边执起勺子。
她原本晚上是从来不吃甜食的,但眼下的这碗八宝粥在此刻熨帖极了。
她咽下一口才发现对面的男人只静坐着看自己。
“你……你不吃吗?”
尹懿挑眉道:“我不饿啊。”
禾皎皎:……不吃你离远点啊大哥,别在这看着我,好尴尬。
不知尹懿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尴尬,自顾自开口介绍道:“上次去你酒楼的那个小孩就是我大哥的儿子,今年五岁了,叫尹书昱。另一个男孩是我弟弟,十岁了,叫尹宴。唯一的女孩是我大哥好友的女儿,今年七岁,叫曲诗蓁,是江陵曲家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他说起这个,禾皎皎好像有点记得。
江陵曲家,五年前的赈灾案,曲家被牵涉其中成了最惨的牺牲品,一家老小全部丧生。
原来还有个女孩在世,被尹懿带回来了啊。
禾皎皎咬着勺子默记着几个小孩的信息。
尹懿把菜往她面前推推,示意让她别忘了吃,顺口问道:“你妹妹什么时候来?”
禾皎皎:“回门的时候跟着一起回来。”
尹懿点点头:“那明天要是有时间就去新宅子一趟吧,院子都还没分,你看看她喜欢什么样的,挑一个让她们收拾出来。”
禾皎皎对他的细心很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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