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玥回到家的时候，戚玟果然没睡，家里买不起蜡烛，戚玟就坐在门口等着戚玥回来，月光下冒着戚玟亮晶晶的两只眸子，戚玥还没完全习惯这黑暗，这俩亮招子着实给她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呼出声儿来。
“怎么没睡，坐这儿干啥呢？”
戚玟似是擦了擦泪，把身体往旁边挪了点，给戚玥留了个空位出来，戚玥见她好像有话要说，便坐了下来，又问道：“傻妞，又胡思乱想什么了？”
“大姐，”戚玟的声音很轻，还带着点泪后的潮湿，“之前你高烧不退的时候，我就在想啊，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少受一些苦。”
戚玥没忍住笑了一声，对着戚玟开了个玩笑，“盼着我走啊？”
“胡说什么呢大姐，”戚玟也笑了一下，又抹了下眼泪，“你能好我高兴都来不及，本来我都做最坏的打算了，把自己卖了，得一笔钱，找一户普通人家，把珞儿托付给别人。”
戚玥哽咽了一下，没说话。
虽然事实上，她不是他俩的亲姐，但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明显这俩小姐弟已经把她当成了顶梁柱。
“虽然你和原来不太一样了，家里还莫名其妙多了个黑箱子，”戚玟似是要把这段时间的疑问都在这一夜问出来，“经过了今天，我觉得大姐你可以过更好的日子，如果没有我和珞儿的话。”
哎，这水灵灵的姑娘啊，心思就是多。
戚玥伸了手，揽过了戚玟的肩膀，又捏了捏她细小的胳膊，“没有你和珞儿，我就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
戚玟好像又哭了，不知是不是今晚的月色特别招人眼泪。
“有了你和珞儿，我在这个世界上才完整。”戚玥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可别想甩开我。”
戚玟噗嗤笑了一声，“大姐愿意带着我们才好。”
“哎，你还别说，今天晚上我还真接了个大活儿呢。”戚玥打算把这事儿先告诉戚玟，让她心里有点儿期待。
“什么大活儿？”
“燕春楼的老板，让我去教姑娘们跳舞。”
“燕春楼！？”戚玟瞪大了眼睛，“什、什么病，莫、莫不是？”
“不是那脏病，”戚玥摆了摆手，“就是腰膝酸软，本来我不想答应的，但人家答应给三两银子呢。”
“三两！？”戚玟眼睛更大了些。
戚玥点了点头，“咱家现在这个状况，有个三两银子接济，真的能好太多，起码能让珞儿天天吃上包子了。”
“大姐你可别惯着他。”
“我是大姐，不惯着你们惯着谁啊。”
俩姐妹又唠了会儿，直到夜深了，才回了床上睡。
戚玥上床的时候，戚珞的脚正好露了出来，秋夜里头凉，她就捏着那个像藕节一样的小脚，把它塞进了被子里。
次日清晨，姐弟仨人再带着自己的小破桌小破椅到街边的时候，早早就看到了李爷在那边，戚玥刚想过去打招呼，李爷却自己走了过来，先是对着戚玥拱手作了个揖，又问候今日早饭吃了没，热情得让戚玥摸不着头脑。
“李爷，背不疼了吧？”
“不疼了，一点儿都不疼了，且神奇着呢。”李爷一边答着，一边招呼戚玥跟着他一块儿走，“来来，这边这边。”
只见李爷把他们姐弟仨领到了街中心的位置，也已经摆好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连旗杆都给立好了，旗面是大红色的缎面，上头那个白色的“舞”字，似是织锦织出来的。
姐弟仨满脸疑惑，也不敢贸然上前，都愣在原地。
要说这地儿，可比那卖发钗的大娘位置好太多了，那大娘顶多是得了一道岔路口的人流量，这儿可是整条街的中心，戚玥左看看，是必香居酒楼，右看看……竟然是燕春楼！？
“李爷，这是什么意思？”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总是要先问清楚了才好。
“戚小姐，是小李子我有眼无珠了，昨儿个多有冒犯，您别放在心上。”
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是怎么个事？
“李爷，您突然来这么一下，我们仨姐弟受不起啊。”
“哎，我哪能安排这些，都是上头人安排的。”
“李爷可知是谁？”
“上头的事儿，”李爷也是个老江湖了，递了个眼神给戚玥，“还是别打听的好。”
戚玥突然想到了昨晚傅嵘说的最后一句话，聊的时候觉得是个翩翩君子，就是最后那一句话，惹得她一身鸡皮疙瘩。
想到傅嵘，又想到了他那巨大的宅子，她昨天最后是从后门走的，傅嵘到底还是给她安排了个马车，本来是想拒绝了的，可那护卫说是主子要求，她坐上车后才想明白是为什么，不想让她知道是从哪儿出来的呗，她也无所谓，直接坐了上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坦然得很。
三七巷窄，马车就把她放到了路口，那护卫作了个揖就走了。
今天这摊位，多半应该也和傅嵘有点关系。
其实昨天晚上到底是有些后悔的，大意了，预付款没拿，应该先拿个一两银子当定金的，这样也不至于今天早上还是只能买烧饼给戚珞吃，想到这，这摊位她也不觉得受之有愧了。
和戚玟合力把那些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摊后一放，又把戚珞抱上了椅子，戚玥才把音响拿上了台面。
李爷这会儿还没走，眼睛对上了，他就谄媚地笑了笑，“戚小姐今天什么个节目？”
“李爷您要还是背疼，我再给您治治？”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也不知道李爷到底得了谁的警告，一早上恭敬得判若两人，“我已经好全了，机会给有缘人，给有缘人哈。”
戚玥也朝他笑笑，“哪里的话，该孝敬李爷的，自然是不会少的。”
李爷没接她的话茬，就说还有事，就赶忙走了。
戚玟这会儿才过来，扯了扯戚玥的袖子，“大姐，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戚玥如实说，又安慰道：“但好处都给了，那便受着吧，没事儿，放宽心。”
戚玟点了点头。
这摊刚起了没多久，戚玥正打算来个随机播放呢，燕春楼门口突然被扔出来了个人，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一层一层的，戚玥好奇心还没起，倒是先把音响先护在了自己怀里。
“妈妈！妈妈！您就容我一次！我再也不敢了，您就容我一次！别打了，别打了！救命啊！救命！！”
本来戚玥还挺坐得住的，听见是个姑娘的叫喊，她立马就站了起来，手里头也没闲着，一把拎起了音响的把手，刚要往外迈两步，袖子被人拽住了，是戚玟。
“大姐，别去。”戚玟露出担忧。
“没事儿，我就去看看，音响我带着，抢不走。”
戚玟点了点头，“那你快些回来。”
戚玥好不容易挤开了人群，只见一个身着淡橘色衣服的女子躺在地上，身下似乎还护了个人，旁边站着个老鸨，还有俩拿着棍棒的龟奴。
老板一身珠光宝气，双手叉腰，脸上已经被铅粉也涂得煞白的了，唇上的口脂却是个艳红色，她双手叉着腰，眉头紧锁，破口大骂：“个不要脸的贱人，我花钱养着你供着你，让你接客你不干，让你卖艺你还扭捏，仗着有几分姿色跟我拿腔拿调的，竟然给我偷着养小白脸儿！”
地上的姑娘来回摇头，哭得眼泪横飞，头发都乱了，“妈妈，求您，让我干什么都行，别为难他，让他走。”
“还在为他说话，还在为他说话！”老鸨气不过，但到底姑娘对她来说也是交易商品，平日里都是好吃好喝供着的，没舍得真用棍棒开揍，倒是直接用手拧上了她的胳膊，“还护着这个穷酸货是吧？教你的东西都塞到狗肚子里去了。”
“啊——！”地上的女子尖叫了一声，“妈妈，妈妈，你放走他，放走他，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什么都愿意。”
地上躺着的男子似乎已经没了意识，任凭外头哭天抢地到什么样，都没反应。
“好啊，”那老鸨也是发了狠，“那直接将你的初次卖了吧！”
“妈妈！我签、我签的是卖艺，不卖身，不卖身的啊！”
“是吧，那你想不想救他，嗯？”老鸨转过头对俩龟奴说，“把她扒了，就在这扒！”
俩龟奴得了令，把手上的棍棒往地上一扔，就朝着那姑娘走过去，刚要上手碰上的时候——
“慢着！”戚玥实在是忍不住了，喊了一声出来。
“哟，小叫花子，昨儿个小凤没把你收拾明白，今天要上我燕春楼闹了？”
看来那发钗大娘和这燕春楼老鸨有点交情。这话一出，围观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她，戚玥咽了口唾沫，眼睛眨了眨，“不是，我来找你们老板。”
“笑话！”那老鸨直起了身，往戚玥站着的地方走去，“我就是燕春楼的老板，你寻我何事？卖身吗？”老鸨上下打量了一下，眼珠子转了一圈，嫌弃地说了句，“你这身段儿，不够。”
“你们老板约了我今日来，来给姑娘们，嗯，跳舞。”这话说出来戚玥都觉得底气不足，捏着音箱的手握得更紧了。
“跳舞？”老鸨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就你？”
“跳舞加治病！”不管了，戚玥心一横，直接说了出去。
“你能治什么病？”老鸨嘲笑的意思都快飞到天上去了，“我看你脑子有病！”
“你——！”
老鸨目露凶光，“我可没小凤好糊弄，今儿个你要是捣乱，我连带着你一起打！”
“琴姐，忘了知会你，她确实是来寻我的。”
燕春楼二楼有一扇窗户开着，却拉着米白色的纱帘，戚玥隐隐地能从帘里辨别出一些水色。
傅嵘！？
心里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那老鸨已经收敛了姿态。“主、主子，是我没通传，差点闹了大误会。”
“戚小姐。”傅嵘的声音从二楼传来，还是那样清冽，“不是说今日不赴约么？怎么突然造访？”
这摆摊的位置、还有燕春楼的一出戏，谁知是真是假，戚玥也没什么好气，直接扔了两个字给他。
“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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