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主仆对话

距离那场不太愉快的接风宴后,已过了月余。

虽然偶尔也有人递帖邀请,玲珑上门过几次,觉得他们玩的东西都挺无聊,不是斗这个斗那个,关键是,吃的东西也挺一般,后来也没怎么去了。

因此,倒是落了个冷面小公子的名儿,都说她这是要准备出仕,封侯拜相的。

这调子起的高,有调侃挤兑之意,换做是心气高的,或许就要头悬梁锥刺股,埋头苦读,好谋取功名,以此证明自己了。

玲珑却是只会吃的,对外界的评价并不放在心上。要是一张嘴能把她说死,那她玲珑早就该死在桃花村了。

不过,这样一来,办那场接风宴的目的,算是空了一半,“独孤云逸”还是独来独往,没能融进什么圈子。

独孤漠也听而任之,没有别的安排。

因此,玲珑也就宅在府中,潜心修炼了。

或许是府里的伙食不错,也可能是修炼带来的益处,玲珑的身体开始抽条,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成熟了不少,稍微有了少年的模样。

自从发现了帐子练掌的好处,她睡前和起床后,都要拍上一拍。

而在保护她的暗卫看来,这不过是小孩心性,竟也让玲珑蒙混过关了。

不过,自从离了那大叔之后,那一道教人功法的虚影就很久没出现了,或许,这掌法就一招吧。

她都练得很熟了。

但距离一掌透山还很远,最多就是从把人拍飞,到把人拍飞得更远的程度。

玲珑数了数,除此之外,那什么内功,一元导引术,虽然到了第二重,进展也有些缓慢。

难道,是因为她最近没练得那么勤吗?

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玲珑面上还是一片淡然,因而对公子敬畏万分的奴婢,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红苕低垂着头,服侍着小主子穿衣,瞅着短了一截的衣袖,她半是欢喜半是忧虑。

经过这么一段时日的相处,红苕也稍微摸清了小郎君的脾性。

公子虽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但那双眼睛,仿佛能看到人心里,一说话,便就如那判官般洞悉人心。

因而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隐瞒,有话直说。

这些时日,红苕也在努力展现自己的本事,但越是展示,她心里越是没底。

今日也是如此,想到探听到的消息,红苕故作忙碌地正了正主子腰间挂着的香囊,“小郎君最近长得快,前些日子阿郎送来的缣衣,怕也是不合身,再做恐怕来不及。”

“今个大娘子唤了绣娘前来量体裁衣……”

堪堪及笄的奴婢神色忐忑,犹豫道,“或许可以请绣娘来一趟,还省了一来一去的功夫。”

玲珑双手展开,任由红苕为她穿衣。

想着练功的事,她一贯专注,耳朵习以为常地过滤了红烧肉的叨叨碎语。

实在是,对方不是说一些她知道的事情,就是说一些她不理解的事情,要不就是趴下来恕罪来恕罪去的,也不知道她哪里找来那么多罪。

奇奇怪怪的。

说到奇怪,她看着屋檐,仿佛能够通过瓦木,看到屋脊上趴着的人。

最近盯着她的人又多了。原来人也是可以一整天不睡觉的。

经常没日没夜练功的玲珑如是想到。

等了一会儿,主子也没回应,红苕心里微凉,膝盖骨又有点软了。

但据她这些天的观察,公子是不喜她跪来跪去的,因而,她努力站直了腿,心里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反思着哪里出了差错,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郎君,奴婢为你束发。”

闻言,隐约有了少年轮廓的公子坐了下来。

水绿广袖袍服微垂,鸦青色直襟长袍勾勒出尚且单薄的肩背,深浅相印,更增添了几分稳重之色。

红苕小心翼翼地拿起木梳,轻柔地捧起一头墨发,偷偷抬眼。

铜镜里倒映出公子越发清俊的面容,白玉般的脸光洁无暇,透着玉石般的莹莹光泽,幽深的双眼此时轻阖,似在小憩。

突然,浓密的眼睫掀起,红苕一惊,倏地低下头去。

自省,自省,自省。

心中默念数遍,这才勉强压下了那一瞬的惊慌。

虽然知道主子是面冷心软,可红苕终究还是克服不了心中畏惧,着实是初见时那一通敲打,让她记忆深刻,至今没能缓过来。

她也想不通,公子也不曾苛待她,怎的她就止不住总想发抖?

红苕甩了甩头,一边回忆着自己方才所言,一边轻梳长发。

绣娘,大娘子……

冷不丁的,她又想起了暗地里的传言。

听闻公子不是大娘子亲子,乃是外室所生,因而,公子和大娘子势成水火。

那她还提议,请大娘子房中的绣娘来,岂不是……

红苕手里一抖,竟扯断了半根头发,心中的惊骇,顿时成了膝盖的扑通,她俯身大拜,冷汗津津,“请公子赎罪。”

冷不丁的异响拉回了玲珑的思绪,她一看,果然,人又跪那了,对此,她还是觉得古怪,但也见怪不怪了,只慢吞吞地按照往常一样问道,“何罪之有啊?”

小公子年岁尚小,声音还带着些许孩童独有的清脆,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叫人捉摸不透。

“奴婢,奴婢擅作主张了。”红苕将头埋得低低的,心有悔意。

不过是月余的伺候,她哪里来的信心,能揣测出主子的心思?

小公子虽罕言寡语,心里跟明镜似的,想必对她这愚钝的性子失望至极,如今还留着,不过是怜她被遣回后日子不好过,心善罢了。

一时间,红苕红了眼眶,既羞愧又深感无力,还有点委屈。

可她也猜不透公子是何种心思,往日瞧着也是无欲无求的仙童之姿……

无欲无求?

红苕似乎抓住了什么,顿时豁然开朗,俯首再拜,“往后,奴婢再也不打探大娘子院里的动静了。”

越是想,她越觉得自己那番话着实愚蠢。

小公子如今本就处境微妙,若是大娘子一片慈母心肠,不说嘘寒问暖,至少在衣食住行处也该关怀一二,不至于小公子院中,至今还就她一个使唤的奴婢。

小娘子身边还有四个大丫鬟,便是粗使丫鬟也好几个呢。

两相映照,就分出亲疏远别来,她还想巴巴地凑上去,请大娘子院里的绣娘?莫不是让旁人看轻了小公子去,道公子这点小事都无法处理,兼之还点出了大娘子不慈。

红苕顿时心惊肉跳,主子们之间,无论背地里如何争锋相对,面上总是要风平浪静的,若是有瑕,那定是小人作祟、挑拨离间,至于那小人是谁,断断不会是饱读诗书的小公子,那就只能是……

“谢公子提点。”

玲珑沉默地看着人类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定格在了如释重负上,紧绷的身体也软和地瘫在了地上,再起不能。

圆圆的眼睛里是大大是疑惑。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看到了吃了药的鼠鼠,又蹦又跳的,吓蜘蛛的很。

这人也吃药了吗?

小蜘蛛绕着人类转了一圈,更加迷茫了,没中毒啊。

红苕却是从中明悟了至简的道理,在旁人眼里,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公子的意思,便是她有口无心,也会牵连到公子。

她在心中暗中告诫自己,往后可不能再这般多嘴多舌。

不知红苕已然自我鞭策,完成了阶段性的转变,玲珑只当这又是什么日常人类迷惑行为,“起吧。”

身体颇为健康的人类这才爬了起来。

总感觉这场景已经发生过好多次了。

玲珑困惑,这是在和小蜘蛛玩什么游戏吗?可是她不是很想玩。

唉,人类,真的好奇怪。

不过一瞬,玲珑又把这事抛在了脑后,红苕却是动作利索地为小主子束了发髻。

乱出主意的事算是过去了。

但有件事,红苕还是很在意,虽说做奴婢的,要懂得察言观色。

但公子不同于寻常的稚童,平日里都没什么神色起伏,小小年纪,便就稳如泰山,假以时日,必能成就一番大事,她能在此时追随,是天大的造化,可难处是……

“主子可有什么抱负?”

这话说的直白,红苕也没想着公子会答,但要不问出来,以她的脑子,实在猜不透公子的所思所想。

“报复?”

触及到不太寻常的词汇,玲珑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纷繁的信息涌了出来,她努力思考了片刻,才勉强理解,掰扯出几个关键。

吃的,京城,富贵,名垂青史,报仇……

公子沉默的时刻有点长,红苕尴尬一笑,圆了圆场,“公子年纪尚轻,想必还是以学业为重,随夫子向学。”

但要说读书向学,红苕就没辙了。

她目不识丁,天资愚钝,也就能煮点茶,做些滋补的汤水,叫公子去去乏。

就在红苕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还要学学研墨洗砚的时候,公子说话了。

“京城。”玲珑肯定道,她离家出走,就是要到,“到京城……”吃好吃的。

但她已经到啦。之后只要一直……

红苕恍然大悟,“小公子是想到京城当官吗?”

子承父志,好志向。红苕顿时肃然起敬,“阿郎当初官拜宰相,好大的京官呢。”

玲珑却是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到?她迷茫眨眼。

这里。

“不是京城?”

怎么又不是京城?是说不如京城吗?

经历过自我鞭策的红苕,却已然是公子的忠实拥趸了,她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顿时意会了主子的意思,“巴川虽然还算繁荣,可到底还是比不上天子脚下。”

说到京城,从未出过州县的红苕,也只听阿郎身边的老仆说过几句,“门前七品官,往来无白丁。”

听闻到了旬日,拜谒的官员都从街头排到了巷尾。

想象着那样的盛况,红苕心向往之,有于荣焉,顺着想了想,又觉得,小主子或许是心系故乡,想要将此处变成京城那般人稠物穰的都城,而非在京城当官。因此才说不是京城。

原来如此!

“莫不是,公子想为一方父母官?”

这就有些难了,红苕心想,听闻当官的要避乡,州官避乡又避亲,主官越大,避讳越多,在职期间,还不得购置田宅。

小公子的祖籍可是合州的,断不可能任合州刺史。

不过,见公子感兴趣,红苕也闻一知十,脑子里搜罗了好些消息,“如今的刺史,也有公子般的志向,听闻效仿京城坊市,分了东市和西市……”

后边的话,玲珑却是听不清了,她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如遭雷击。

这里,不是京城?!

她腾的站了起来,往外冲去。

红苕不明所以,忙追了出去,“等等,等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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