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日晷上的橘座,仰头望天。
一双淡色眸子反射出太阳的光芒。
瞳孔,已经细如银针。
旁边的虎斑狸花看了半晌,小心翼翼跳上来,伸爪在橘座面前晃了晃。
“干啥?”
牡丹:“橘座,你瞎了没?”
丁鹏:“……你才瞎了呢。”
牡丹:“那橘座你在干啥?”
丁鹏欲言又止。
其实自从昨晚上他的眼睛突发状况,到现在他都还在自我调试阶段。
眼睛没有问题啊。
看啥都是啥。
就是看故宫陈列的那些珍宝,那些文物……
他就不对劲儿了。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他看到的那些光芒,是从宝物身上发出的,而不是它的眼睛自带的。
丁鹏:“你看这太阳光,你看到的是啥颜色?”
牡丹:“白色啊。”
丁鹏:“其实光线有七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
丁鹏:“只需一块棱镜,你就可以看到这些光芒了。”
牡丹难以理解。
虽然牡丹难以理解,但不妨碍它有自己的理解。
牡丹:“我知道了,所以小白其实是个……七彩猫!”
……
玉器馆。
丁鹏指着前面的文物:“你看这个翡翠西瓜,它……”
牡丹接嘴:“又大又圆!”
丁鹏:“……”
牡丹看他神色,想了想:“不然它又长又宽!”
丁鹏喵地一巴掌上去:“让你看西瓜,你给我唱什么rap!”
牡丹捂捂脑袋:“橘座,西瓜咋了?”
丁鹏:“西瓜上面,你仔细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牡丹瞪着俩铜铃大的眼睛:“有!”
丁鹏一振:“啥?”
牡丹:“瓜它裂缝了!”
丁鹏:“……”
丁鹏:“你就没看到,这上面有颜色?有光?有紫色的光芒?”
……
牡丹是真看不到。
所以丁鹏只好确定,这种带颜色的光,只有他能看到。
而且他还发现,文物似乎按照其珍贵程度,会发出不同的光芒。
比如,玉器馆这些翡翠、珍珠、玛瑙、金银制品之类的珠宝首饰,发出的就是淡淡的紫色光芒。
淡淡的,像升腾起来的雾气。
有的浓郁一点,就是大件儿,比如清东陵出土的翡翠西瓜。
有的只有指甲盖那么一点微末毫光,颜色也淡淡的,那么这就仅仅是一件青金石项链而已。
而武英殿的书画,那些珍贵的书画、碑帖上,发出的却是青绿色的光芒。
……
丁鹏看得很仔细。
它在有意识地摸索这些光芒的规律。
……
丁鹏毛茸茸的脑袋歪过去。
他身后,一排毛茸茸的小脑袋也歪过去。
丁鹏歪回来。
小脑袋们也歪回来。
丁鹏叹了口气。
小崽子们也齐刷刷叹口气,吹得丁鹏的猫皮疙瘩一下子起来了。
“干啥玩意儿?”
“饿。”
“饿。”
“饭饭。”
丁鹏:“……”
丁鹏怒:“喵生大事,莫如吃饭!”
丁鹏:“饭碗拿起来,爸爸教你们的歌儿还记得吗?!”
小崽子们中气十足:“记得——”
……
武英殿通往太和殿的路上,就听小崽子们叼着饭碗,放声歌唱。
“你不给我饭吃我就不对你喵喵!”
“你不给我饭吃我就不对你喵喵!”
“喵喵,喵喵!”
“吃饭,吃饭,就是这么简单!”
丁鹏欣慰:“孺子可教啊。”
……
讨饭大军来到了太和殿。
丁鹏:“嘘,都停下来!”
这么大的阵仗都没有人出来看一眼。
看来殿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
丁鹏想了想,纵身一跃,硕大的金黄色身躯,就挤开门缝,钻了进去。
……
就见原本空旷的大殿中,人满为患。
故宫的修复师们、文物局专家、研究所研究人员,居然都在大殿中,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场比试。
新老修复师的交锋。
起因很简单,以路德清为首的留洋派学成归国之后,在文物修复手艺及工序,甚至理念上,就对以杨大北为首的老手艺人,发起了挑战。
你这个修复手艺过时了。
没有经过科学检验。
会对文物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不得不说,路德清认为,一切修复工作应当以科学技术为基础,这个想法其实是正确的。
比如现在,老院长让人抬出了一个文物。
一个大柜子。
“明花梨木嵌螺钿玉石八仙过海人物顶竖柜。”
让两人分别说出此件文物的来历、破损之处、原本的工艺细节,以及,应该用何种修复手法进行修复。
杨大北首先走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轻轻敲了敲、摸了摸。
“明代嫁妆式家具,”就听他浑厚的声音响起:“明代木制家具,做工精美、造型独特、经久耐用,尤其是女子陪嫁嫁妆,大到木床,小到恭桶、脚凳,都属于全套家具,由此可以窥见明代,尤其是明中后期一个家庭的日用起居。”
老院长点了点头。
“此件文物,破损之处在于顶柜嵌件,”杨大北指出:“恰恰是镶嵌玉石的地方,由此可以推断文物在流失过程中,或许遭遇了洗劫,窃贼搬不动整个立柜,于是抢走了他认为最值钱的部分,顶部镶嵌着玉石的嵌件。”
众人鼓掌。
老院长问道:“那么你的修复手法是?”
杨大北就道:“老办法,除尘、制作嵌件,补配,缺什么补什么呗。”
就听旁边,白大褂路德清发出了嗤笑。
“缺什么补什么?”他走了过来,指着立柜后面的微凸不平的地方:“那您告诉我,这地方缺什么?”
杨大北看着这块凸起,不由得一愣。
“这是……”
“没错,您的眼光这么厉害,是不可能看不出这个立柜的原本设计的,”就听路德清侃侃道:“这个立柜,其实不是单独立柜,而是拔步床的床头设计。”
拔步床。
明代兴起的一种大床款式。
“要补配的话,怎么补配呢?”路德清道:“将整个花梨木大床补配上去吗?”
马丁宁小姐姐挺身而出。
“别忘了我们修复文物的一条规章,”马丁宁小姐姐道:“当一件文物缺失大半,不能在现有基础上进行弥缝,即视其为单独文物,只修不补。”
所谓,修是修,补是补。
修,就好比机器坏了,敲敲打打,放两个螺丝钉,拧一拧之类的。
补,是缺地有点多了,需要重新制作一些东西,把缺失的补上。
举个例子,如果一件字画被水浸泡了,或者污染了。
甚至画心缺失了,这都可以修。
但这件字画要是直接被裁割走了大半,那你怎么修补?
你还能,自己画点东西补上去?
……
“没错,拔步床不能修补,所以视立柜为单独文物,”就听路德清道:“不过,在修复手法上,我认为,杨师傅的手段并不可取。”
老院长扶了扶眼镜:“哦?”
路德清拿出了一份材料,微微一笑:“这件文物,我用了拉曼光谱仪进行过检测,检测显示,原件材料和质地为花梨木不错,但偏偏是这顶柜破损的嵌件上,光谱仪显示异常。”
马丁宁小姐姐一愣:“有异常?”
路德清道:“光谱仪分析破损之处为红木,而非原件的花梨木。”
众人不由得发出了惊呼:“什么,红木?”
路德清点头:“嵌件并非由花梨木做成,而是红木……这说明,原本的立柜至少经过二次洗劫和盗割,最原本的花梨木嵌件经过第一次的洗劫之后,文物主人用红木进行了弥补,但万万没想到,居然又遇到了一次洗劫。”
小小一件文物,却有这么多的磨难。
透过它,可以看到历史的折射。
……
“好,好,”专家们率先称赞:“年轻人,很有想法,很有能力啊。”
连房梁上趴着的丁鹏都抬起爪爪,做了个表示敬佩的鼓掌姿势。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小路,这一点你做的很好,”老院长也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尤其是,能用科学仪器,进行检测……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越来越多的仪器将会用在文物鉴定和修复工作中,这是一个趋势,机器是先进的,很多时候,比人眼睛要管用的多。”
杨大北默默低下头去,收拾起自己的工具。
没想到老院长又道:“不过有时候,机器无论怎么先进,也胜不过人的眼睛。”
路德清一愣。
“怎么会?”
……
老院长想了想,招手让小黄过来。
“你去3号库房……编号第1109号,取过来。”
哦,房梁上的丁鹏抖了抖毛。
看来,还有好戏可以看?
很快,小黄就捧着一副卷轴,回来了。
“最后一道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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