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左右,负责给大蛇岛周边群岛运送的渔船到了。
这是艘燃油型的新渔船,不像以前一样靠人力划桨前行,因此节省了一半的路程时间。
饶是如此,坐在比轮船小了一半,处处充满鱼腥味的渔船,江朝闻还是免不了晕船了。
头顶晴空万里,目及之处是无边大海,只听见孤零零的渔船燃机发动声。
跟在大蛇岛周边风平浪静的内海不同,越往外海走,风浪越大,渔船随之跌宕起伏。
江朝闻被渔船颠得面色发白,想吐吐不出来,只能紧紧靠在江明海的后背,半闭着眼,强迫自己不看海,这样能催眠自己是在陆地,胃里好受许多。
晕眩想吐的感觉没过多久,她闻到一股极浓的柚子皮味道。
她睁开眼,看见秦淮南手中拿着一个很大的柚子,正徒手剥皮,把柚子皮放在她的手中:“第一次坐船的人大部分会晕船,你把柚子皮放在鼻子那里闻着,应该会好受许多。”
江朝闻伸手把柚子皮放在鼻子那里使劲地闻了一下,瞬间感觉萦绕在鼻翼间的鱼腥味和燃油味被柚子皮的味道压住了,人清醒了很多,向秦淮南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谢谢你啊。”
“吃点柚子,胃里会舒服点。”秦淮南把剥好皮的白色柚子肉递给她。
江朝闻接过柚子咬了一口,这柚子虽说在南省很常见,但这时候的良种嫁接技术还不成熟,南省的柚子都是本地老树,也就说,这柚子是又酸又涩。
江朝闻一口咬下去,漂亮的脸瞬间皱成了一团,身子酸的止不住抖了一下,看得旁边的江明海都觉得自己酸掉了大牙。
秦淮南被江朝闻的动作逗得有些好笑,“我们平日带去南尖岛的水果有限,大多是带些容易保存的水果,柚子相对其他水果来说存放的时间要久一点,虽然味道不怎么好吃,总比没有的好。”
江朝闻对此不作评论。
上船之前她就听江明海说了,秦淮南把她四个月的粮食全包了,不仅如此,他还真给自己的亲朋家人拍了电报,告诉所有人,他们‘处对象’的事情。
当时她就抓着秦淮南说,等她有了津贴,她一定会还他买粮食的钱票,又问他为什么要拍电报,明明他们两人就是假的,她当时在那群军人面前说那些话,纯粹就是做做样子。
秦淮南就说了一句,做戏要做全套,对于她还钱票的事情压根不在意。
江朝闻当时就想,秦淮南放现在就是红二代,他那样的家庭背景不缺钱票是正常的,但她不能不还,亲兄弟还明算账,更何况她和秦淮南是顶着‘对象’两字的陌生人,外人的便宜她可不会占。
只是这秦淮南不知道是真的财大气粗还是有意讨好江明海,上船的时候,除了好几袋米面,还有十来颗比脸还大的菠萝、椰子,一小箱子婴孩拳头大小的小青芒果,一网兜绿油油的青桔,一串椰子,外加三个大柚子。
当时看他连拖带抱的把这些水果搬上船的时候,不止江明海父女震惊了,连负责给前线海岛送物资的老李都睁大了眼睛,直说秦淮南:“你小子处了对象,可真不一样了啊,你在南尖岛呆了快三年,我可从没有见过你小子买过任何粮食水果往岛上带,都是后勤部分配什么物资就吃什么,这些年也没见你跟任何姑娘走动过,我还说你是木头疙瘩,原来搁这等着呢。小秦,你买这些水果,花了不少钱票吧?江副连长家的姑娘可真有福。”
在这个买什么都要用票的年代,买水果自然也要水果票,不过军人有军人服务站进行特供,有些常见又不大好吃的水果如南省本地柚子,有时候是不用票买的,其余的菠萝、芒果、椰子等等水果都是要用票的。
而这些票每个月就一张票或者定额买几两水果,秦淮南一下买这么多,不知道攒了多久票,又花了多少票。
江朝闻听到老李说那些话,脸色微红,下意识地看了看秦淮南。
他搬完米粮水果似乎热着了,站在船头迎风吹凉,因为怕搬东西的时候弄脏白色的海军服,他搬东西的时候脱去了军服,里面只穿着一件露膀子的白色紧身背心,被汗水打湿之后,身上那紧实的肌肉和倒三角腹部清晰可见,在灼热的阳光之下,小麦肤色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看起来野性十足。
江朝闻在那一刻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那是所有女性在面对身材极佳的俊美男色所拥有的正常反应。
她想,这秦淮南做人还挺细心的,为了把戏做足,又花钱又出力的,人还长得又帅又高又有肌肉,要不是她多活了一世,上辈子经历了潘志松这个渣男,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内心深处有恐男症,她说不定会假戏真做,把这个兵哥哥给拿下。
可惜,一切都只是想想而已。
靠着秦淮南给的柚子皮续命,两个小时候后,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岛屿——南尖岛。
南尖岛是个不足0.015平方公里的小海岛,面积约为20亩地,此岛整体是一座小山,山上只有怪石嶙峋的岩石,山底是礁石,有一块面积不足10平方米的沙滩,整座岛屿四面环风,只有岩石,没有土壤,几乎寸草不生。
然而从五十年初,一位姓王的军人奉部队命令登岛守岛到如今,经过几辈守岛人的艰苦劳动付出,如今的南尖岛从当初寸草不生,满是岩石的岛屿,变成了在山顶上修建起来几间不大的营房,拥有瞭望塔、灯塔,还种植成功了两颗苦楝树。
不过就算如此,南尖岛的条件还是十分艰苦恶劣,首先南尖岛没有正规的码头,所谓的码头是在南尖岛偏南一处礁石较为平坦的位置,顶着滚滚波浪和大风,从渔船上直接跳在岩石上,艰难地顺着没有任何路的礁石往上爬。
人空着手往上爬都很困难,还得腾出一只手来,肩膀上扛着从渔船拿下来的物资,冒着踩滑掉入海里,被翻滚的波浪卷入海底的风险,艰难的来来回回几趟,才能把渔船上所有的物资拿空。
江朝闻上辈子来过一次南尖岛,那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后期了,岛上跟现在的南尖岛比,那是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营房不是礁石做得‘烂’礁房,是红砖房,码头不是随地落脚,是真真正正的用水泥修葺的码头,其次岛上的路不再是人工开辟不足十厘米宽的坑坑洼洼阶梯路,是平坦易走的长条水泥阶梯,岛上还通了水电,哪像现在,没水没电,天气看着晴朗,可海风巨大,每往山顶上的营房爬一步,都是巨大的考验。
好在江明海、秦淮南两人都考虑到她晕船,没有让她拿任何东西,两人一左一右的夹着她,几乎连夹带拎,把她拎到山顶上的营房里。
山上所谓的营房,是把山顶上的岩石用大铁锤把尖锐不平整的位置锤平,在上面就地取材,用大小不一的礁石掺杂泥沙和少许水泥修建成的四间小屋子。
平时江明海和秦淮南一人住一间屋子,另外两间,一间充当厨房,一间充当库房,没有厕所,直接拉在海里,也没有淡水水源,营房前弄了一个大概不足一百平方米的院子,院子正中间用一块很大的四边形岩石充当吃饭的桌子,靠右角的地方人工挖了三个十多米深的坑,一个用来存储雨水,另外两个用来沉淀,加一群泥鳅在水底,用来淡化海水。
水坑里几乎都长了绿苔,水有些浑浊,水色是看起来喝了就要拉肚子的那种。
江朝闻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要吃苦的准备,可爬到山顶后,看到恶劣的居住坏境还是忍不住微微皱眉。
偏偏营房里还有一个脸蛋黝黑的年轻义务兵小刘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想喝水,给她端来一杯水,她一口喝下去,水里带着一股青苔夹杂海水特有的咸腥味道,让她本就翻涌的胃更加剧烈运作,再也忍不住,转头吐了个稀里哗啦。
江明海见状,赶紧过去伸手轻轻拍打她的背。
小名小刘,真名刘向阳的年轻海兵见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不好意思啊江副连长,我忘记小江同志是第一次登咱们南尖岛,不习惯喝我们平时喝得过滤海水,忘记给她烧雨水了,我这就去重新烧一壶。”
刘向阳是距离南尖岛大约五公里外的另外一个小岛上守岛的年轻义务兵,因为南部海域小岛众多,很多岛屿都在前线,没人守岛,有些岛屿上守岛的士兵是组织分配或者自愿守岛的,通常这些岛屿只有1-2个士兵守岛,如果其他守岛的士兵生病或者修探亲假,附近有两个士兵的岛屿,会分一个士兵过来替守。
小刘就是替守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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