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后打算留在岛上吗？”正想着，刘浪突然在身后问道。顾襄转头看了看刘浪。
“就是……”刘浪解释道，“我觉得吧，你语文成绩挺好的，数学和物理就……那个……如果因为它们上不了大学就还挺可惜的，虽然我知道你们家民宿生意就挺赚钱了，但我感觉大学还是很有必要的。可以拓宽一下自己的视野，尝试很多别的东西……”
“我现在的成绩，能出去上个大专吧，我感觉够了，反正读个大专也能出岛去外面看看。”顾襄合上手里的一本作业说道。
“你这成绩，再努力努力能上个本科，而且你语文那么好，就去个大专可惜了。”
“那有什么办法……”顾襄耸了耸肩，“我倒是想，可我理科太差了，我也没兴趣学，我没兴趣的东西我一向不愿意在上面浪费时间。”
“这怎么能是浪费时间呢？”刘浪收起了一直以来挂在脸上的笑容，严肃道，“现在花在上面的时间是为了你以后能够更自由地选择你想要的生活，现在要是太过自由了，那以后的生活就会有更多的限制，你看如果你上个本科，之后的选择不比上个大专要多？现在的不自由只是暂时的，最多影响你一年，未来是否自由才是关乎你一辈子要怎么活的。”
顾襄陷入了沉思，之前从没有人和他认真聊过这些，在他看来，能出岛就已经是他最大的愿望了，至于以后做什么工作，工作是否是自己喜欢的，这些他都没有考虑过。
自由吗？顾襄叹了口气：“去你房间吧，我这儿太小了。”
“嗯？”刘浪还没反应过来，顾襄便站起了身出了门，刘浪赶紧跟上，随手把顾襄房间的小门关好。两人坐电梯到了五楼刘浪房间的门口，顾襄转头问了句：“我进去了？”见刘浪点了点头，顾襄从口袋掏出一张总卡来开了门。
刘浪的房间是间日出房，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早上太阳在海平面上升起的时候，第一缕阳光就会照到这里，不过现在是晚上，只能看到近处被路上灯光照耀着的一点海面与泛着白光的浪花，远处便是漆黑一片。
顾襄坐到靠窗的一张竹编吊椅上，一边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大海一边靠着椅子晃荡起来，过了会儿他突然说道：“你暑假在这里做义工，顺便教我数学物理吧。”
“嗯？”刘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像你说的，上个大学能够有更多的选择余地吧，本来不也不想留在岛上，高考是个不错的机会。”
“好啊，还有一年呢，现在开始一点也不晚。”听到顾襄这么说，刘浪挺高兴的，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也许是他觉得顾襄看那么多书，是个思想丰富的人，如果一辈子都在岛上洗碗干活，虽然也能赚到钱，但还是会觉得有些可惜。
“你喜欢上学吗？”顾襄问道。
“一点都不喜欢。”刘浪往床上一坐，“只是我觉得，什么时候就该做什么事情，既然在读书，就好好读，这也是为了以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罢了。”
“那你想好大学选什么专业了吗？”顾襄又问道。
“看分数吧，我很喜欢新闻，但好学校的新闻分数都挺高的。”刘浪耸耸肩，“你呢，你有什么想去的专业吗？”
“没。”顾襄又望向了漆黑的大海，“只要能离开这里，随便什么都好。”
“你就这么不喜欢这个地方？”
“这里是我家，但现在这个房间是你的，今天还有几间房间也都住着客人。我的房间你也看到了，一直被人当卫生间，有时候门忘记锁了，客人推门就进来了，我不觉得这里是我的家。”
顾襄从吊椅上跳了下来，“还有这个岛，每年旺季的时候成批成批的游客过来，淡季的时候街上又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我也不觉得这是我的家。”
“就像围城，不过这儿变成了围岛。”刘浪说道，“我一直梦想着能来海岛上，我觉得一座只有坐船才能到的岛让我很有安全感，我可以扔下一堆破事，一个人到这里来，和外面断了一切联系。”
“但还是会离开的不是吗？对于你们来说这里是个自由进出的避风港，对于我来说却很难驶出去……那个，是你的吗？”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话说的过于文艺了一点，顾襄转移了话题，指了指刘浪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机问道。
“嗯，给我自己的毕业礼物吧，攒了好久的压岁钱买的，为了能考完就拿到，我五月份的时候就买好了，结果买以后发现没钱出来玩了，这次出来还是和我爸预支的钱。”
顾襄“嗯”了一句道:“我去写作业了，你好好休息吧，珍惜今晚，明天义工房间就没有这么舒服了。”说完顾襄便出了门，身后的吊椅还在兀自晃动。
刘浪定了六点的闹钟，想着可以早点起来，民宿里有什么能帮忙的自己也能够帮一些。结果五点多的时候，他就被外面的亮光照的醒了过来，勉强睁开眼睛，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一轮橙黄色的太阳正悬浮在海平面上方，半个天空被染成金黄，整个海面波光粼粼。
他突然想到了顾襄给这栋民宿起的名字——沧蝣，“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此刻刘浪的脑海中只有这一句话，他赶紧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洗漱完以后六点刚过，刘浪走下楼去，却见顾襄已经穿着校服在前台边的吧台上煮着咖啡。他抬头看了眼刘浪道：“这么早，我妈在后面厨房弄早饭，你等下和其他客人一块儿吃点。”刘浪点点头，过去帮忙一起摆盘子去了。
早上露天餐厅被太阳晒得厉害，早饭会放在一楼的大厅里，如果下雨或者天气太热的时候，正餐也会安排在这里。
没一会儿就见顾襄妈妈端着一大锅粥进来了，见到刘浪笑着说道：“昨晚睡得还习惯吗？有的客人会觉得离海太近，晚上海浪的声音太吵睡不着。”
“没有，睡得很好。”刘浪微笑道，“我还挺喜欢海浪声的，让人觉得很安静。”
“那就好。”顾襄妈妈笑道，“前些年有义工实在受不了海浪声，每晚都失眠，最后没呆几天就回去了。”
“哈哈，那我应该不会。”刘浪边说边学着顾襄把电饭煲里的黑米粥盛到一个个大碗里。
“我上学去了……”把几碗粥分别放到餐桌上之后，顾襄顺手拿起一个白面馒头塞在了嘴里，拿起放在前台上的书包，就往门外跑去。
“拿个鸡蛋再走……”顾襄妈妈追上去，把一个鸡蛋塞进了顾襄书包的侧袋里。顾襄嘴里叼着馒头，不知含糊了一句什么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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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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