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读

下午的物理课,顾襄耐着性子从头听到尾,遇到听不懂了也硬着头皮把每一个字听进去了,虽然大部分句子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却像是在听天书了。不过他也发现了,如何受力分析、每一道题一开始怎么带式子,还是多少可以听懂一些的,只是等顾襄反应过来的时候,老杨已经讲到后面了,这样后面的就跟不上了。这已经给了顾襄一点信心。

晚上老师有些拖堂,回家比平常晚了些,顾襄到家的时候,晚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小襄回来啦,今天只有一桌,订了七点才过来,我们先吃。”顾襄的妈妈把菜从厨房端出来,遇到刚进院子的顾襄。顾襄回房间放了书包衣服也没换就出来了,他见到露天餐厅里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刘浪和胡俊之正在发碗筷。

“别客气啊小浪,昨天阿姨忙,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菜,今天也算正式欢迎你来我们家做义工,以后只要阿姨空,每顿咱们都烧些好吃的,要是像昨天那样忙,我们自己就只能将就一些了啊。”

“好的。”刘浪热切地点点头,“阿姨太会做饭了吧,昨天那些我就觉得很好吃了!”

“哈哈我和你讲,来襄襄家的义工就没有不胖了回去的,好多人来干了一两个月的活,结果胖了好几斤回去。”胡俊之在一旁笑道。

顾襄坐了下来,见今天妈妈的确烧了很多菜,红烧猪蹄、椒盐鸭头、葱油蛏子、清蒸沙鳗……也许是因为还要麻烦刘浪做自己的家教,妈妈对刘浪格外的热情。

“今晚等下就一桌,吃完你就和小浪学习去吧,这边我们来忙就行了。”顾襄妈妈说道。

顾襄点点头,他不爱吃海鲜,专门挑几个肉菜吃了。

“今年生意不错,这才六月,大周的房间就都满了,正好明天义工会来,我就把阿姨也喊来了,以后主要是我和两个阿姨管店,义工主要是顾一下前台和电动车,这个暑假你就安心学习,趁着小浪在有不会的也多问问他。”顾襄的妈妈说道。

“是呀襄襄,忙不过来还有我呢,我八月份之前都是很空的,你就跟着浪儿好好学习吧。”胡俊之也在一旁道。

顾襄皱眉应了一声,他其实并不愿意这么多人关注他的状态,这样会让他感觉到压力,他知道身边的家人朋友都是为了他好,但是一旦这样的关注多了,他哪怕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总有种被人推着走的感觉。

吃完晚饭,刘浪跟着顾襄到了他的房间,顾襄把书桌旁地上的一堆书往床底下挪了一挪,又空出了一个放椅子的地方,在一楼的餐厅里搬了一张小椅子过来,两个人就挤在狭小的书桌前。顾襄多少有些不习惯,除了吃饭,他旁边基本上没坐过什么人,更别说现在刘浪直接紧挨着他。

“好了,顾襄同学,那我们就开始学习吧!”刘浪看上去却没一点尴尬的感觉,扭动了一下身子坐了坐正,拿起桌上顾襄的物理作业本来。顾襄把作业本拿了过来,翻到了今天要做的那一页上。

“来,我们来看看顾襄同学的基础如何。”

“能不能正常点?”顾襄无语道。

“啊……好。”刘浪挠了挠头,“我昨天看了你之前的作业,你是真的都不会还是就是没有做?”

“都不会,我从高一开始物理课就没怎么听过。”顾襄淡定的说道,“不过我今天的物理课听了,有几题的第一步都知道怎么弄了……”

之后的四个多小时,刘浪给顾襄把物理和数学作业的每一道题都详细地讲一遍,他发现顾襄虽然有时候连一些很基础的知识都不懂,但只要慢慢和他讲,他也很快就能领会,虽然有的时候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但死记硬背的带式子,后面遇到一些同类型的题目时,自己也知道大概知道要用什么式子了。

“终于写完了……”刘浪在一旁伸了个懒腰,顾襄看着眼前本来白白一片,现在被自己逐渐填满的作业本,有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谢啦,十一点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把语文和英语写了。”顾襄对刘浪说道。

“啊,对噢,我都忘了还有这两门……”刘浪揉了揉眼睛,“那你快写吧,我陪你会儿。”

听他这么说,顾襄拿出那张语文试卷问道:“这是你写的?”

“哈哈,被你发现了吗?”刘浪笑道,露出了他的两颗小虎牙,“是《橄榄树》吧,我也很喜欢三毛,我和你说,我妈虽然不看三毛,但她年轻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橄榄树》,她说我叫刘浪就是因为这首歌,后来等我长大了特别喜欢三毛,有一天突然发现《橄榄树》的歌词竟然就是她写的,就觉得有一种神奇的缘分。”

“我也很喜欢,她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了。”顾襄边说边拿起语文作业写了起来。

“哈哈是吧,有机会我们可以组团去撒哈拉,如果不是三毛的粉丝,我估计没人愿意和我一块去那种地方。”刘浪边说边往旁边顾襄的书架上扫了一眼,“这个,我可以看一下吗?”他指了指书架显眼处一本《撒哈拉的故事》。顾襄点了点头,继续写作业了。

刘浪在一旁翻着那本书,那是一本旧版的《撒哈拉的故事》,这个版本刘浪没有见到过,看上去很老了的样子,书页已经泛黄,还有一股旧书独有的潮味,翻起来每一页都软软的。刘浪看着陌生的书里熟悉的文字,困意又让他有点恍惚,他看到此刻顾襄正趴在桌前专心地写着作业,细碎的头发盖在额头上,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像是画上了眼线,侧边看过去鼻子挺挺的,在一旁台灯的灯光下,一张脸更加立体起来,大概该是因为在思考什么,此刻他咬着下嘴唇,隐约露出几颗洁白整齐的牙来。

一点都不像岛上的人啊。刘浪心想。无论是思想还是外形,顾襄都与这座岛格格不入,这么些年在岛上的生活大概会很累吧,他突然有些明白了顾襄为什么会那么想要离开这里,也许是因为他本身就不属于这里。

正想着,大概该是感觉到刘浪的目光,顾襄突然侧过头来,对上了正看着自己的刘浪的眼睛。

“怎么了?”顾襄皱眉问道。

“啊,没……没有……”刘浪赶紧把手里的书往上举了一举,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我看书呢,你抓紧写吧。”

顾襄皱着眉头又低下头去写作业,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作业都做完了,他长舒了一口气,侧过头去发现刘浪把书放在了一边,自己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不知刘浪梦到了什么,透过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露出了些皱着的眉头,闭着眼睛也能隐约看见他的双眼皮,此刻薄薄的嘴唇微微张着,本是一副稚气未脱的帅哥模样,此刻嘴角却有一丝晶莹的口水挂着,多少有些破坏了画面。

顾襄拿起一张纸巾准备给他擦一下,伸到刘浪嘴边时,他呼出的气热热的吹在顾襄的手上,让顾襄觉得痒痒的。大概感受到了顾襄的动静,刘浪睁开眼,只见眼前白花花一片,他立马竖起了身子,顺手抹了一下嘴,这才看清顾襄拿着纸巾伸出来的手。顾襄顺手拿着纸巾在桌子上擦了擦说道:“口水滴我桌子上了。”

“不……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刘浪舔了舔嘴唇,“你做完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闹钟,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刚做好,快去睡吧,明天周五,有的你忙了。”顾襄打开了桌子前面的窗户透透气,只有晚上外面露天餐厅里没人了,他才会开这扇窗户透气,此刻外面漆黑一片,声声海浪不断拍打着岸边发出规律的“哗哗”声。

“好,那你也早点睡。”刘浪把桌上的书放回了书架上,在狭小的空间里站起身来,有些艰难地跨过椅子朝门口走去。

“哎……”顾襄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刘浪,刘浪有些睡眼惺忪地回过头,“你来岛上带防晒霜了吗?”顾襄问道。

“啊,没有,我看这边比外面凉快不少,没想到太阳那么毒。”刘浪有些凄惨地说道。

顾襄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防晒霜扔给了他:“你拿去用吧,别到时候回去黑的你妈都不认识。”

刘浪笑着接住了防晒霜,露出了两颗小虎牙,随即笑容又凝固在了脸上:“你为啥突然给我这个?我已经比昨天黑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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