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龟在洗碗间刷着碗碟,萌萌在前台洗着玻璃杯,余幽幽则推着收餐车在翻脏台,三个生物各司其职。
余幽幽喜欢被生活治愈着的那种感觉。
有一个伟大的愿望在她的心里悄无声息地酝酿着,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可以给春望村注入希望,她就劲儿劲儿的。
她的目光越过玻璃窗,她觉察到门外站着一位上了岁数的老者,它的手一直摩挲着自己的胸口,笑容惨淡。
再往低处看,她发现老者竟然领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丑鱼,那只小丑鱼一直在嚎啕,就差在地上打滚儿了。
很难不引起她的注意。
老者看着装潢的特别奢华的店面,特别怕里面的老板出来招待。
果不其然,余幽幽放下了手头的活,朝老者还有那只小丑鱼径直走去。
老者在走与不走间徘徊,意识到插翅难飞。
她在小丑鱼跟前蹲了下来,体己地问:“小朋友,干嘛哭鼻子呀?”
她身上的温柔泛滥。
老者捋着白花花的胡子,对余幽幽笑笑,怅然道:“没什么,快走吧!”
声音涩涩的。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樟脑丸和麝香止痛膏参杂在一起的气味,她确定是从老者身上散发出来的。
老者灰头土脸,它身穿一件微微泛黄的白色外套,袖口那里染上了一块黑黑的污渍,余幽幽揣度可能是洗衣服的时候没有分开洗涤被其他深色的衣物沾染上的。
老者像是小丑鱼的互联网嘴替。
小丑鱼哀戚地说:“我想吃里面的东西,但爷爷不给我买。”
老者无地自容。
她哂笑,抹掉了小丑鱼脸上残留的眼泪,爽利地说:“这个好办,姐姐带你去!”
她抱着滑溜溜的小丑鱼往自己的店里走,老者叹息,一筹莫展地跟了上去。
“哇——”小丑鱼把脸贴在中岛柜上讶异道。
她懂小丑鱼的那种心情,就像小时候和妈妈一起逛商场,每每看到橱窗里挂着好看的连衣裙时,她都会驻足,然后把脸庞贴在全然没有温度的玻璃橱窗上盯上半响儿。
直到妈妈回头喊一声“快点跟上”她才杨柳依依,屁颠屁颠地跟上妈妈的脚步。
那种羡慕和憧憬溢于言表,被她看破并且小心维护着。
余幽幽拉开中岛柜的门,柔和地问:“想吃哪个?姐姐帮你夹。”
“我想要这个!”小丑鱼指着胖乎乎的鸡蛋香松面包。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失态,它马上在后面加了句:“可以吗?”
懂事的让人心疼。
在烤的过程中她还把鸡蛋香松面包拉出来刷了层蛋液、撒了点葱花,所以看起来格外诱人。
小丑鱼不停地在咽着唾沫。
老者撺掇小丑鱼离开,“走吧,今天爷爷带的钱不够买这里的面包,咱们看看就行了,我们改天再来好不好?”
她听到老者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竟酸溜溜的,像铺了一层酸奶似的。
小丑鱼顿时瘪嘴,清澈的眼睛再次蓄满眼泪。
余幽幽的嘴角浮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她舒心地说:“爷爷,这是我们的一块钱面包专柜,您可以拿一块钱来换的,每人每天限购一个。”
“一块钱就可以换一个?”老者搔着后脑勺儿,不确定地问。
她安然,打消了他的疑问,“是的,您没听错。”
老者说拿回去,它觉得自己消费的不多,不好占个位。
谁知小丑鱼找了个位置,并欣喜地喊着“爷爷爷爷”。
小丑鱼把那一个鸡蛋香松面包掰成两半,递给老者,奶声奶气地说:“这一半给爷爷吧!”
它拿着面包的手在半空僵了好一会。
老者把小丑鱼悬在半空的手推回去,摸了摸它的头,“乖孩子,爷爷不吃,你吃吧!”
“啊……”
小丑鱼的心里被一种叫做失望和沮丧的情绪填满,“我们老师说过的,分享是一种美德,分享是一种快乐!”
余幽幽咋舌,这番话居然是从一只看起来不到五岁的小丑鱼嘴里说出来的。
她知道,这是春望村的花朵。
她自嘲,我五岁可能还在玩泥巴哭着要爸爸呢!
老者慈祥地看着小丑鱼,说:“爷爷真的不吃,这种面包爷爷不知道吃了多少呢!爷爷已经吃腻了!”
说完它趁势咽了口唾沫,正是咽唾沫这个举动出卖了它,可小丑鱼哪知道咽口水意味着什么啊。
兴许只是单纯的咽唾沫,兴许只是口渴。
只有幼儿园文凭的小丑鱼还不清楚。
小丑鱼把面包放进嘴里之前瞥了眼爷爷,它踟蹰着。
小丑鱼撅着嘴,她觉得很是可爱。
“那爷爷吃的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啊?”它眯着眼睛看向谎话连篇的老者,明察秋毫的它似乎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爷爷是不是背着我偷吃!”
她哑然失笑,偷吃这个字眼从童音发出来怎么就变味了呢!
老者扑哧一笑,“爷爷是年轻的时候吃的呀,那时候你都不知道还在哪呢!”
“咦!”小丑鱼努力地回忆着,“那我在哪呢?”
老者在杜撰一个善意的谎言。
这个谎言在年幼的小丑鱼看来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小丑鱼信以为真。
在听完爷爷的一番话后,它才十分放心,没有任何负罪感地咬了一口被自己摸到包浆的鸡蛋香松面包。
金黄金黄的肉松粘在小丑鱼的嘴角,老者替它拂去,然后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把它放进嘴里。
小丑鱼自然是没看到,不然肯定又一个“为什么”从它嘴里头冒出来,把老者问倒。
小朋友一般都很有求知欲。
在余幽幽看来,那个面包非常奢侈,价值远远不止一块钱。
小丑鱼这次没有顾虑。
吃着吃着小丑鱼复又道:“爷爷真的不吃吗?”
老者啼笑皆非,“爷爷真的不吃!”
她看着眼前的一幕,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粒一粒地往下滚。
她再一次被亲情的力量折服了。
余幽幽的眼泪夺眶而出,杀我可别用亲情刀啊……
她转身走到中岛柜又取了一个鸡蛋香松面包,然后端到老者和小丑鱼那一桌。
“姑娘真的不用,这东西我年轻那会天天当饭吃的!”
她很想拆穿它这个善意的谎言,但又发现这样做未免有些残忍,那就默默的当一个旁观者吧!
买单的时候,老者从一个剥落了很多皮的钱包里掏出一枚泛着一层银光的硬币。
她昧着心收下了老者放在自己手掌心上的那一枚硬币,心慢慢地灰下去。
她很想摆摆手说不用的。
“爷爷,你以后每天都可以来我这儿换取两个面包哦。”
余幽幽欣然提醒着,脸上再次漾起笑意。
目光交错。
老者的眼神深邃,里面似乎藏着一段悠久的故事。
“姑娘,谢谢你啊!”
她觉得暖意从脚踝处涌上心头。
“姐姐再见!”黄铜般的童声在幽幽的耳畔萦绕。
小丑鱼和余幽幽道别后,它牵着老者的手有说有笑地走回家。
它们一路洒着爽朗的笑声。
她倚在门口,带着笑意,目送着那对感情深厚的爷孙。
“爷爷,现在你带我来吃,等我长大了我也会带你来吃的!”
老者像撸猫一样摸了摸小丑鱼的脑袋,一脸怜爱。
“爷爷,这是我第一次吃面包呢!”
说完它的舌头就在嘴角扫了一圈,恩,咸咸的,还有一丝鸡蛋香松面包的味道呢!
小丑鱼的声音不绝于耳。
橘红色的路灯晕染着祖孙俩的背影,小丑鱼畅快地踩着投在地上的阴影,很活气。
余幽幽攥着一枚一块钱的硬币,看着老者和小丑鱼隐没在稀薄的空气中,她觉得手上的五枚硬币特别有分量。
那一枚硬币乖巧地躺在自己的手掌心上,余幽幽觉得手掌心像被一层积雪覆盖着。
硬币的触感虽然是冰冰凉凉的,但她的心里好像注满了暖流。
她越来越喜欢这里了,喜欢这里的人文,喜欢村民的谦和、友善。
她看了眼牌匾,优哉游哉地走回自己的甜品屋,此时一只螃蟹小妹拉着行李箱,背着一把吉他从她的面前走过。
她还是头一次在这里见到背包客。
余幽幽以为对方是来吃甜品的,“小妹,我们这已经打烊了哦,想吃蛋糕的话可以改天过来!”
它摆了摆手,“姐姐你好,请问B国是从这条路一直走到底吗?”
螃蟹小妹拿着一张地图讷讷地问。
原来是来问路的啊!
“是啊,”见它形影单只,她就压抑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你怎么晚还去B国干嘛呀?”
螃蟹小妹挎着的那把吉他从肩胛上滑下来,它重新背好后说,“我想去B国找个宾馆住。”
她看了眼墙壁上缓慢行走着的时钟,“可现在已经不早了诶!”
她看着螃蟹小妹带着这么多行囊,而且去B国有一段路还是黑洞洞的,就有点不放心。更何况伫立在她眼前的还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女,谁能保证半路不会杀出一个耍酒疯的变态。
它的裙裾在寒风中飞扬着,它紧了紧大衣,双手合拢,不停地往里面吐气,呵着那对冻得通红的手。
她把冻得直哆嗦的那只螃蟹请进屋,然后倒了杯开水递给它。
“我这里还有多余的房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先在这里住下吧!”看螃蟹小妹的目光还有一丝犹豫,她便笑着说:“放心,姐姐不收你钱。”
小妹啜着杯子里的热水,它的手捧着水杯,暖意直通它的心,“这不太好吧!”
一杯热水下肚后,它那张因为寒冷而显得皱巴巴的脸才渐渐舒展开。
“没事啦,我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一个女生这么晚去B国也有些不安全!”说完她就从衣柜拿出被褥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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