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鑫鑫走在幽静的走廊上,看到还有好几位老师坐在已经脱漆的办公桌上埋头苦干,那些老师每移动一下,坐着的椅子就咿呀一响。
那一刻危险好像具象化了。
余幽幽很担心它们下一秒会屁股着地,四脚朝天。
墙壁布满了好几条裂缝,微微泛黄,恍若一本累月经年,绝版的书,在那里静静地散发着岁月的味道。
天花板的石灰已经剥落了一大块,甚至已经裸露出了钢筋以及水泥。
鑫鑫说,下雨的时候,天花板是会滴水的,它还告诉幽幽,这里的老师是没有统一下班时间的。
她开始心疼着这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人民教师,它们或许没有丰厚的报酬,但它们不遗余力,挥洒辛勤的汗水教育出了那些秉持优秀品质的孩子。
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得到老师的许可后,便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把剩余的面包派给了这些可敬可爱的人民教师。
以后的每周,她不管再忙、不管再心力交瘁,她都会在一周里抽出一天时间,亲力亲为到春望小学做公益,派送免费的面包。
她和自己的两个伙伴乐此不疲,他们知道,自己是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
回到甜品屋的时候,她和小海龟早已累得爹妈都不认识了。
萌萌像个在足浴店工作的小妹,走过来帮余幽幽还有小海龟按摩,像模像样的,手法和足浴店的技师不分上下,一问才知道萌萌原来在足浴店工作过一个月。
萌萌的工作经历都没有超过半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心仪的工作,可刚做一个月就被老板炒了鱿鱼。
一个新的问题腾地从余幽幽的心底冒出来,它现在是干得不错,可下个月它的记忆就会被全部清空,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想到这个没有解决方案,烫手的问题,她的心脏就开始痉挛。
晚上收档的时候,余幽幽把铺面的铁皮闸门拉下来,发现门缝里露出了一双帆布鞋,她重新把闸门拉上去,看到了神情哀伤,面容憔悴的螃蟹小妹。
她百分之百确定,它是在追梦的道路上遇到了艰难险阻。
余幽幽倒了一杯萌萌下午熬的红糖姜水给它驱寒。
小妹抿了一口清甜的红糖姜水,也不知道姜水太辣还是什么,它的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掉,滴打在褐色的姜水上。
“是红糖姜水太辣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兑点凉白开?”余幽幽问。
显然不是红糖姜水辣的原因,有些事是不能直接问出口的,而是要旁敲侧击。
只见它摇了摇头。
余幽幽在它的旁边坐了下来,像个大姐姐似的疏导,“你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其实什么事都可以扛过去的,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复杂那么糟糕。”
它紧握着温热的杯身,缄默无言。
“没事!”她起身,拍了拍它的肩膀,“你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
螃蟹小妹的身体微微颤动,布丁一般左右摇摆。
她递给螃蟹小姐一份菜单,嘴角噙着质朴的笑意,“你看一下要吃什么,姐姐请你,甜品能赶走我们身上的疲惫,使我们的心情愉悦哦!”说完,就乐不可支地踏进厨房。
“姐姐……”
在厨房忙碌的余幽幽忽地转过头来,小妹透过玻璃框看着她,一池心事像决堤的河,从心里涌了出来。
她把做好的芋泥啵啵端到它面前。
“姐姐,其实我是去B国追梦的,我听我的朋友说,B国有非常顶级的音乐制作人,那里有很多机会,我就想着去闯一闯……”
“我从小就很喜欢唱歌,小学的时候我连续六年参加学校举行的校园十大歌手均获得了冠军。但我的父母一直都很反对我追求音乐,它们说唱歌就是不务正业,痴人说梦。”
“当我拿着某某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手舞足蹈地递给我妈妈的时候,它咬牙切齿地把刚邮寄过来的录取通知书撕得粉碎,然后洒向天空。当那些纷纷扬扬的碎屑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坚持自己的梦想有错吗?我起早贪黑,高中三年的努力就这样被它撕碎了吗?
“我从小就被它们灌输‘女孩子不用读太多书,嫁个好人家就是二次投胎,比你读再多书都强’的观念,难道我们这辈子都要依附男人而活吗?是不是没有男人没有就不能独立行走?我也曾反问我妈妈‘那你觉得自己嫁对人的吗?那是你认为嫁对人可以改变命运,可说到底改变了吗?我不想这样,请你不要强加在我身上好吗?’其实我很想跟我妈妈说她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的,但我没有说出口。”
“可能是我的这段话激到了我妈妈,它劈头盖脸的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把我打得晕头转向。我妈妈就这样把我追梦的途径用一车石头填掉了,虽然被打得头昏脑胀,可我还是知道大概的方向的!所以我就背井离乡,不顾它们的反对,从一个穷乡僻壤去到了充满无限可能的B国。”
她想纠正一下螃蟹小妹的问题,什么叫充满无限可能的B国啊,我们A国也可以崛起的好吧!
“现在我无怨无悔了,因为我努力过,也追过自己的梦,所以我不后悔。”螃蟹小姐利落地抹掉了眼泪,“我会养精蓄锐,再一次出发的!”
它的那话里有着不甘,有着迎难而上,翻山越岭的勇气。
她听得动容,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张韶涵《不害怕》里的那句歌词。
“我擦干眼泪,再一次出发。”
她问了螃蟹小妹的名字,忽然记起店里有一套原封不动的音响设备。
她拿了把鸡毛掸子把上面积沉的灰扫掉,灰尘在空中飞舞,被自己吸入肺部的时候,她呛得直咳嗽,“嘉纶,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这里驻唱试试。”
“可以吗?我不嫌弃的。”
“当然啊,”她搂住嘉纶的脖子,以后我这里就是你的舞台啦!”
螃蟹热泪蓄眶。
余幽幽的甜品屋又有一位新的伙伴加入,店里的四只生物都各忙各的,虽然嘉纶只是一位驻唱歌手,但它没事也会抢活干。
上客的时候,它就回到余幽幽给自己搭建的舞台,坐在上面一面弹着吉他,一面唱着自己写的歌。
余幽幽潜移默化,她觉得嘉纶的感情很饱满,它的声线很温暖,就像冬日里一壶温温的姜茶,一点一点淋在自己的心窝上。
有些顾客听得如醉如痴,甚至用脚指头打着节拍,在前台买单的时候忍不住驻足,甚至还给嘉纶打赏,对它的演唱拍案叫绝。
那位小龙虾先生又来了,本来有回头客余幽幽理应感到高兴才对,可自从上次和它有过交集后,她的心就一胀一缩的,惴惴不安。
她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排斥它。
它依然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眸子亮亮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张牛皮沙发上,脚丫子在半空晃来晃去。
萌萌走过去,它指名道姓,说要余幽幽小姐服务。
萌萌人小鬼大,它会心一笑,什么都懂。
余幽幽惊诧,她的心像是热涨后被人抛进一盆冰水里冷缩,竟然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转念一想,萌萌和小海龟整天“幽幽姐这,幽幽姐那”的叫,从天亮叫到天黑,它想不知道都难!
看萌萌退下来后,她舒了一口长长的气,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迈着滞重的步子走过去。
小龙虾先生的目光从电脑屏幕挪开,像台相机,半按快门后,聚焦在她身上。
她还没开口,对方就深情款款地说了句:“小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她的脸一阵白,一阵红,这样的开场白真的很惊悚,比一个人在电影院包场看恐怖电影还摄人。
它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还有一把看起来十分精美的打火机。
火苗闪烁着。
它刚把烟叼在嘴里,准备用打火机点燃,猛地,好像想起了些什么,又把那根烟塞回了烟盒,学着余幽幽那天说话的样子,“哦,no smokingd!”
余幽幽心想,我的表情有这么浮夸、这么做作吗?
她还沉浸在小龙虾先生叼着烟的那个画面中,她觉得它的身上有一股未被驯服的野性,但她不能被蛊惑。
它扬眉道:“还是老样子,一杯柠檬茶和一块巧克力蛋糕。”
余幽幽把它点的餐,一笔一划地记在纸上。
本来说一句“好的”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她不知道今天究竟搭错了哪根筋。
她愣了愣,问:“先生,就不换换其他口味吗?”话里有话。
小龙虾先生耳目一新,“我还是头一回见商家问顾客怎么不换换其他口味的。”它淡然一笑:“不换!”
她真的很喜欢旁敲侧击。
“我这个人比较念旧,喜欢上一样事物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我会穷追不舍,柠檬茶和巧克力蛋糕亦是如此……”
啊,竟然被读破了。
换作其他女孩子估计早就被这个魅力四射的帅大叔迷的晕头转向的了,但对于铁石心肠、处事不惊的余幽幽来说易如反掌。
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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