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的种子，要是种出去得考虑的第一步就是落实种子确实被种下去了。
寻常官员傲气，皇帝自然更傲气，满以为下面即使有偷奸耍滑的也不敢干调换种子这样的事。但柳安自小不受重视，和下人们打交道多了更能揣摩出他们的心思。
皇庄上的佃户都是皇家的私仆，常理来说自然不敢干些出格事。但皇帝是谁？每日坐在紫禁城批折子管理国家的那位。
他可没时间挨个跑到皇庄上去检查棉种有没有好好种下去，也没那个精力。在皇庄上往往是庄头说了算，县官不如现管正是这个理儿。
而种下去之后又得考虑侍弄棉花是否尽心，收获了种子是否如数上缴，有无偷偷藏下优质种子。
这样好的棉花种子，从上往下发上面人就要克扣掉三分之一，从下往上收下面人又要藏匿三分之一，这是杜绝不了的。哪怕他们害怕杀头的重罪，但为了区区种子就要杀头，到时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
柳安斟酌一番才与赵钰分说，赵钰原本轻松的面容渐渐严肃起来，坐直身子道：“多亏爱卿细心，朕竟未曾想到这里。只是人心向来不可控，朕...也只能派人仔细盯着。”
柳安温声安抚道：“这样的事自古就有，咱们也是绝不了的。况且农人本就靠着种地养活自己，碰上这样的好种子心痒也是常事。”
见赵钰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他嘴角嗜着一抹笑意站在赵钰身后替他揉按，刘康本打算上前的脚也收回去了。
“陛下不必太过担心，章大人那边应当再警告一二，时不时派人前去查验也就是了。皇庄上人多手杂，反倒不好操作。不如将这些种子一一编号密封，种植时派几队人不间断巡视。去庄子上巡视的每日不定向更换，好歹能减免些。”
赵钰的头疼有些缓解，舒了一口气蜷了蜷手指。他方才不小心碰上了柳安的手指，带着些许薄茧的手温热，带着另一人的温度。
他仔细想了想柳安的建议，点头笑道：“还是你脑子转的快，怪不得建威将军爱你什么似的。”
赵钰并非异想天开之人，但他并不觉得系统给出的任务是随意发布的，反而暗藏一种规律。系统本就是辅佐自己治理天下，按理最该给的应当是优质的粮种才对，这棉花反而不是急需的。
若是往深了想，这些年每年冬天的温度似乎都在慢慢下降，雪灾的频率也渐渐多起来，可不正是需要御寒物品的时候吗？
说不得往后几年都...
这棉种极为重要，而能将棉种推广开自然需要足够多的种子才行，赵钰不愿意出现任何意外。但现阶段也只能按着柳安说的法子遏制一二，若是不成再换其他。
赵钰又冒出一个想法，既然系统能发下这些种子，那能否监测这些种子的状态呢？不过这些还是等自己独自一人再探索，现下先安排好柳安再说。
柳安听了赵钰的话心中涌上些许自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给赵钰按捏肩膀道：“陛下谬赞了。”
空气一片静默，赵钰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道心里有些不知所措。他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事开始脱离轨道，可他却不想深究。
柳安见赵钰不说话心中更是跃跃欲试，他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他只会得寸进尺，让自己的猎物退无可退，最终心甘情愿的落在自己手里。
什么打算远远看着就好，陛下这样好，若是错过岂不可惜？
赵钰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才道：“你先安排着，拿走一半儿种子种在京郊的几个庄子上，稍后朕让刘康把庄子名册给你。剩下的就种在皇宫内，朕要每天亲自看着。”
柳安有些愕然，手稍微重了些，听到赵钰的吸气声连忙放轻动作。他虽有些不赞同陛下日理万机还要照看棉花，但毕竟事关重大，要让陛下完全放手也不行。
“天下百姓有陛下这样的君父可算是有福气。”柳安看着赵钰心里很是开心，有感而发说道。
赵钰拍拍柳安的手将他拉到一旁，温和道：“这是朕该做的。”
柳安见好就收，也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正待告辞时却想起什么，提道：“已经把消息传到扬州那边了，据说林御史很是生气，已经托关系让人查荣国府了。”
赵钰含笑点头，很期待林海在知道这些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这可是父皇的心腹，让他管着巡盐的事儿到底不太牢靠。
他一点都不担心林海会顺势定下儿女婚约。俗话说三岁看老，只要林海对女儿有一点疼爱之心都不忍把她许给贾宝玉。
柳安见了面上带笑，心知已经可以开始物色新任巡盐御史的人选了。不过此事不急，要查荣国府也得费些时间，林海也不会现在就上书。
他心中更要紧的是...约表兄一同外出游玩。临出门时眼眸中带了些许期待道：“陛下，京城百姓四月十六有集会，陛下可要与民同乐？”
虽然并未明令制约皇帝出宫，但皇帝大都惜命，出一次宫就要耗费不少心力。再加上被认出来后很可能面临危险，大多皇帝并不怎么爱出宫。
皇宫虽然像座牢笼，可也只是针对宫女太监以及不受宠的妃嫔而言。对于至高无上的皇帝来说，吃的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佳肴，喝的是琼浆玉露，穿的是最华贵的绸缎，用的是天下最好的东西。
皇宫对皇帝来说就是安乐窝，再没有比皇宫更好的地方了。
赵钰从前身为太子不便出宫，如今身为帝王更是不便。此时听柳安提起民间赶集也有些意动，又看到柳安有些期待的神色不忍拒绝，便点头应下。
“若是那日没什么事，倒也无不可。顺带去皇庄上看看棉种的情况，也是顺便的功夫。”
柳安高高兴兴的点头应下便离开了，还要先去兵部衙门把自己刚放过去的东西收好。说来也怪，他虽是正五品的将军，却没在兵部正经办过差，先前去收欠银，现在又跑去种地。
赵钰看着柳安的背影皱了皱眉，很快便道：“整理一下适合种植棉花的庄子，一会儿把花名册和单子都送过去。”
刘康应下，却又有些为难道：“陛下，柳大人现下仍是武官，既然要领这个差事也得个合适的身份。有了官阶再拨过去些人手，这才算齐活儿。”
赵钰有些犹豫，他本想先压一压柳安的官阶，毕竟才十八、九就当上正五品官员，哪怕功绩确实瞩目也有些过了。
但刘康说的也有道理，不给个正式的出身只怕庄子上和内务府的人还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想着便扒拉了一遍内务府的职务，封郎中倒是可行。
虽说会计司郎中也是正五品，但毕竟是天子近臣，俸禄又比武官高出一成，也算是升官了。“刘康，寻执笔郎中来，将柳安调为内务府会计司郎中，原本的武职仍旧保留。”
刘康记下后便寻了执笔郎中起草圣旨，让人将圣旨给赵钰过目后便发出。
这边忙碌着棉种的事，被调到太妃宫中的贾元春则是颤着手打开荣国府递进来的书信。她展开一行一行看过去，手指微微用力捏紧信纸。
“糊涂呀...”贾元春闭目，心里却有些难过。她也知道祖母害怕投靠新帝后仍被新帝报复，但也不能栓死在义忠亲王这条沉船上啊！
当初大伯母的事她也有耳闻，苏家被人告谋反下了狱，祖母担心牵连到贾家便命大伯父休掉大伯母。大伯母受了刺激怀胎八月便直接发动，生下贾琏后血崩而死。
人人都以为苏家彻底完了，宫中的皇后太子更是死路一条，可谁知太子还是太子。不过出了这茬事太子登基的希望显然不大，最后还是接下甄家的橄榄枝踏上大皇子的贼船。
而贾家...哪怕说当初大太太死就是因为血崩怕是也没人信。
贾元春也仔细研究过太子的性情，似乎并非弑杀之人。当初祖母确实有错，但太子也不会因此便牵连贾家全族，只要祖母安分一些想来问题不大。
但祖母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仍旧觉得新帝并不牢靠，认准了义忠亲王不肯放弃。贾元春也明白祖母的心思，也知道家中定然还有后手，却更知道帝位更替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若是皇帝这么容易就能被拉下马，他也不会在后宫安安稳稳活了二十年，就连下江南也能从甄家的地盘活着回来。
贾元春想到自己查到的那些义忠亲王在江南贪污受贿的证据便下定决心，这样大的诚意，想必皇帝会答应让贾家人平安无事的。只是爵位究竟如何还不好说，毕竟贾琏身上可还留着苏家的一半血呢。
也幸好老太妃将自己调到她身边做事，不然自己怕是没机会接触到这些密辛。
她嘴角掀起一抹端庄温柔的笑，听到那边老太妃身边的人喊她过去给老太妃讲书才道：“这就来。”
贾元春准备投诚了。明天赵钰去见太上皇说说话看看他的惨样，顺带老太妃正式出场。
关于林海的官位，还是决定按照巡盐御史正七品来设置。不过不要因此觉得林家很逊，能被皇帝亲自开口加爵的家族都不简单，巡盐御史也是官小权大。正文里关于林如海的应该比较少，等妹妹长大后开事业线会多提起她。
早安，起床了吗宝子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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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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