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申兰愣住了,继而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仰天大笑了两声,将王葭直接推向了文若虚,“姓文的,我就信你一次。”

文若虚接住了王葭,细看了她两眼,却一句话也未说,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塞到她的手心,旋即打开身后的大门,将王葭推了出去,随后便关上了门。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王葭直接坐在了地上,此时里面传来了刀兵相接的声音,显然文若虚正在跟申兰交手。

文若虚的手下怕他吃亏便要破门而入,却被王葭所阻,“放心吧,文大哥不会有事的。”

她并非信口开河,也不是出自对文若虚实力的信任。

当申兰放过她之时,就意味着息了杀文若虚的心思。

锦衣卫们闻言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相信王葭,准确地来说,他们相信文若虚的实力。

此时过道吹来一阵清风,王葭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脖子上的伤口也疼了起来,低头看着带着血迹的湿衣服,这才想起她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呢!

锦衣卫们也注意到了王葭狼狈的状况,赶忙让她去换衣服和处理伤口。

王葭龇牙咧嘴地摆了摆手,虽然她自信文若虚会没事,可没能亲眼看到终究不能安心。

……

“你要等便等,伤口还是要处理吧,若不及时处理,留下疤痕事小,万一引起高热,小命都保不住了。”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王葭的耳边响起,王葭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戚景通不知何时坐在了身侧。

他换了身玄色斗牛服,浓黑的头发带着湿意披散在肩头,显然他也是从黄天荡的旋涡过来,而且是一路尾随着自己。

王葭顿时反应过来,戚景通故意放自己走的。

见王葭的目光的落在自己的脖子上,戚景通不在意地摸了摸缠绕在脖子上的白纱布,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和一条白绢布,递到王葭的跟前,“本来是给自己的用的,没想到你也用得上。”

王葭只讪笑着接了白娟布,见戚景通面露不解,便摊开手心,把文若虚的给药瓶量了出来,表示自己有药。

她之所以不用,是因为脖子流了许多血,有些都干涸在皮肤上了,现在上了药也是白上,干脆等洗澡后才用。

戚景通见状收回了瓷瓶,侧头盯着她,“他的经历太复杂,你容易受牵连,遭些无妄之灾。”

你怎么如此没完没了啊!

听他又要挑拨她跟文若虚,王葭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说起牵连,她如今更连累文若虚才对。

戚景通像是看穿了王葭的心思,话锋一转,换了个角度,悠悠长叹道:“文千户走到今天的地步是真的不容易,虽然有袁指挥使的照顾,但他也只是从最低级的伍长做起,每一步都是拿命换来的。”

王葭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文若虚是官,而她是匪,官匪注定无法相容,如果真的要强行在一起,必然有个人要做出让步。

要么文若虚放弃如今的地位,要么她狠心跟海龙帮一刀两断。

只是她依旧嘴硬,“这个世道,谁不是拿命换前程富贵。”

“王姑娘知道这个道理就好,但你更要知道前程富贵不是拼命就有的。”戚景通非常认同的鼓了鼓掌,笑着继续道:“文千户能有今日除了自身能力强,还因为赶上了相当好的时运,今后他可是没有这个条件了。”

王葭当然明白时势造英雄的道理,义气帮和海龙帮哪个不是拿命博前程,可哪个有又好下场。

路的方向错了,做得越多,错得也就越多。

而文大哥能从一介白身取得今日的地位,能力、努力,机遇缺一不可,是不可复制的。

她又怎能忍心拖累了他。

王葭无法再深想,转移了话题,“燕姐、力哥他们呢?”

“跟你一样,跑了。”见王葭面露讪讪之色,戚景通神色颇为郁闷地补充道:“就是在黄天荡的暗河下面分的路,他们应该是前往海龙岛了。”

“他们怎么这么傻!”王葭叹了口气,海龙帮眼看着自身难保,她们这是何苦呢?

“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可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戚景通突然靠了过来,神色认真道。

看着他凑近的脸,王葭身子忍不住偏了偏,直到戚景通自觉地拉开距离后,才疑惑地看向戚景通,“戚大人刚刚说文大哥不容易,难道戚大人有今天就容易了?我想除了戚大人的努力,也要加上有祖上浴血奋战,您才能有今天的成就。我乃戴罪之身,戚大人为何还想娶我,难道不怕受我连累失去如今这来之不易的富贵吗?”

戚景通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话,此时门开了,文若虚的声音从头顶飘来,“葭妹,在戚大人看来,比起海龙帮,你的危险是最大的,他只想把你这个危险困在后宅,不让你去蛊惑人心罢了。”

王葭顺着声音望去,文若虚正靠在门前低头望着她,他的脸色苍白,眼底却充满了看地主家傻闺女的无奈。

什么蛊惑人心,说得她好像蛊惑人心的□□头子一样。

事实上她连长门县都搞不定,以前她给众人科普缠足、表兄妹结婚的弊端,结果被激愤的百姓喷到自闭。

而戚景通竟然为了困住她,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和前途。

他以为自己是舍身救世的菩萨么!

给了戚景通一个白眼后,王葭赶忙站起身,当看到文若虚整个左袖都被鲜血染红,鲜血汇成一条线顺着袖子不断地往下流时,不由吓了一跳,立刻拉过他的手臂,把被割破的袖子挽了上去。

通过那入目的鲜血,就不难猜出他伤得极重,但没想到如此严重,当看到那几乎见白骨的刀伤时,王葭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此时有锦衣卫递来一盆热水,王葭先给他冲洗了伤口,在给他上了药后,用手中的白绢布一层层地包裹好。

当处理完文若虚的伤口,王葭垫着脚欲看向屋内,文若虚站直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只听他声音平静道:“不用看了,申兰已经死了。”

王葭抬头看打量他的表情,发现他的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但她清楚他的内心并不像看上去的那般平静,正想和他说些什么,却听见他吩咐身边的锦衣卫,“找一口棺材,待到岸上,让他入土为安。”

……

由于船上条件简陋,并没有专门的沐浴之所,平日里将士们都直接在海里泡个澡,然后回船烧水,就在甲板上冲洗一便就是,而王葭女子之身,自然不能如此潦草。

于是文若虚给她找了一间空房,让她到里面洗澡。

王葭很快就洗完澡,处理好伤口,换好衣服,端着有着残水的浴桶一步步挪到窗口,然后打开木窗,直接把带着血污的洗澡水倒了出去。

当她走出房间之时,正好看到文若虚正等在门口。

他也换了身衣服,不是刚刚所见的玄色飞鱼服,而是一件藏青色的宽袖长袍,上面饰有银线水纹,腰间系着一块青玉。

王葭从未见他穿得这般贵气,一时之间看愣了,不过倒也不觉得违和。

他身材高大,肩宽腿长,乃天生的衣架子,看着格外的赏心悦目,而他本身气质沉稳,与藏青色调也很契合,很有大家之主的风范。

王葭想起文家原本就是江南出了名的大海商,如果文伯父没有出意外,文大哥本该就是大家族的继承人。

正当她愣神之际,文若虚走了过来,低头看向她的脖子,大概见到没有血迹渗出,放心地点了点头,“快响午了,先吃个饭吧,等吃完饭,我再送你去见王生。”

吃饭的地点就在文若虚原先的房间里,先前打斗的痕迹皆已消失不见,跟王葭第一次看到的情形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饭桌上摆了几道菜。

王葭和文若虚相对而坐,文若虚替她盛了碗饭,“海上不比岸上,饭菜简单,你将就吃。”

白灼海虾,芹菜炒牛肉,清蒸鲈鱼,还有个紫菜蛋花汤,虽然只是几个简单的家常菜,但王葭发现都是自己平日爱吃的,她自然地接过饭碗,“文大哥,已经很丰盛了。”

说着她便夹了块芹菜就着饭吃了起来,清脆可口,又带着一股浓香味儿,味道还不错。

今天本来就起得早,先是独自划船,又是下水游泳,后来还受了伤,经过这么多的折腾,她的肚子早就闹起了空城计。

在文若虚面前,王葭从来是不知道矜持为何物的,夸了几句饭菜色香味俱全之后,就完全不顾形象的埋头苦吃,正吃得欢快时,忽然一只掐头去尾的大海虾落到了碗里。

她疑惑地朝文若虚看去,发现他根本就没动筷子,只是在若有所思地剥海虾,剥好之后,又放到了她的碗里。

王葭夹起海虾放入嘴里,含糊不清道:“文大哥,你别光顾着我,你也吃啊。”

“我不饿,你吃吧。”文若虚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碗里已经空了,冷峻的神色不由缓和起来,拿起饭勺给她添了一勺白米饭。

王葭闻言乖乖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劝他。

与文大哥认识这么多年,知道他心情不好时,就喜欢投喂自己。

申兰虽然罪有应得,但这么多年的相处,定然也积下了情分,如今文大哥却亲手取走了他的性命……

想到此处,王葭嘴里的虾子也变得淡而无味起来,当看到文若虚瞥过来的眼神时,王葭赶忙冲他笑了笑,做出一副吃得欢快的模样。

不过吃了一碗饭后,王葭的饥饿已经得到了缓解,吃第二碗时,动作显然慢了许多,小口地扒着碗里的饭。

在吃了五只海虾后,王葭见文若虚又拿起了一只虾子,赶忙摆手制止道:“文大哥,不用再费心了,我已经吃好了。”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还拍了拍鼓起的小肚子。

文若虚点了点头,起身到屋角的木盆净手,很快就擦着手折返回来,对她道:“走吧,我送你去海龙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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